一则消息的席卷,让气氛有些诡秘的长安再一次哗然。
名义上的一国之君刘协竟然在寝室内悬梁自尽,皇后同样服毒而亡,这一对夫妻的双双丧命,让长安蓦然升腾起一股阴风。
这是盛夏,长安的很多人却忽然感到一股剔骨的阴冷。
刘协虽然是个傀儡,但是,他终归是皇帝。
占据着大义,天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盯着袁尚。
而如今,在袁尚肃清长安之际,这一对占尽天下大义的夫妻却双双死在寝宫内,而袁尚指派的武士与宦官却浑然未知。
这是多么让人难以置信之事。
袁尚竟然伸出獠牙对杀死皇帝。
这种可能性在无数人的心中滋生,袁尚有苦难言,田丰沮授鲁肃等人很理智的认为,皇帝皇后之死,与袁尚并无关联,但是,忠于汉室的那一拨人却不信。
“该来的总是要来。”
袁尚的神色确实有些阴沉,这件事,就在他眼皮底下失去了控制,对他来说,无异于侮辱,而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之后,那些忠于汉室,不得不在朝为官的臣子将会与他离心离德,一旦爆发出纠纷,后果不堪设想。
“王畅那老家伙试图闯皇宫,城外将士不允,一头撞死在宫外了。”
这是一则令人陡然色变的消息,一个王畅之死,算不得什么,毕竟此人也只是一个八十多岁高龄过了期的老臣,但是。真正让田丰沮授审配顾雍等人担心的却是王畅之死背后将牵扯到的一切。
“现在朝中忠于汉室的臣子依然是不少。”
沮授摇了摇头道:“只怕身在凉州的陈宫台听到这边的消息。也要心生变数。”
当初陈宫投入袁尚麾下。便是为了尽自己之能,保住刘协之命,这么多年下来,袁尚也不曾像董卓一般,对刘协十分的苛刻,除了不让其触碰朝政之外,余者待遇还算优待,袁尚对刘协的厚待。陈宫亦是看在眼底,故而这几年下来,东奔西跑为袁尚效力也是十分勤勉,如今陈宫恰是身在凉州,辅佐马腾与韩遂厮杀,若是刘协之死的消息传至凉州,陈宫该如何作想,仍然是一个不稳定的未知数,沮授与陈宫也算是有点交情,往日在长安也是时有走动。故而他才如此的担心。
一旁的许攸脸色寒冷地接下话茬道:“此事确实让人恼怒,该预防的还是要预防。”
田丰审配顾雍鲁肃等人亦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不管如何,皇帝与皇后双双死在寝室内,外人就算明白非袁尚出手,却也会将这笔账算在袁尚头上,毕竟刘协夫妻是在他的地盘上而死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人已死,那些忠于汉室的臣民看不清过程,却看到了这么一个结果,故而这个黑锅还是要袁尚来背。
袁尚当初选择走曹操走过的老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这件事情的本质而言,便是一把双刃剑,如今终于产生了反噬。
“查出来昨晚是谁负责巡守寝宫的没?”袁尚眸子阴冷道。
“查出来了”
马岱显然早有准备,出声道:“昨晚负责清凉殿巡守的乃是北一营的将校,属下仔细盘查过了,问题并未出在他们身上,反倒是侍寝的宦官失踪了一个,属下已经知会了情报处与缉拿处,想来,马上就会有回复。”
“宦官”
袁尚皱眉道:“栗嵩人呢?今晚为何不是他亲自侍奉清凉殿?”
袁尚口中的栗嵩乃是十常侍中的一员,当初十常侍被杀的杀逃的逃,也只有栗嵩早就被袁尚所收买,成为了他的眼线,最终在情报处的庇护下,得以逃脱被斩杀的下场,继而袁尚攻下长安后将小皇帝刘协控制在手中,栗嵩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宫中宦官们的新头头,其职责除了侍奉小皇帝的日常起居之外,亦是一道寸步不离的眼线,按道理说,栗嵩是不会离开小皇帝的,这也是袁尚对他的要求,而到现在栗嵩却依旧不见踪迹,袁尚有一种预感此人估计也是出问题了。
果然,却听马岱说道:“栗嵩的尸体在假山中被找出来,按照尸体的状态,死亡时间应当是超过一天了。”
“轰~”
忽而一道巨响,袁尚的眉头含煞,手掌猛然拍向身前的桌案,那一张上等木材所雕琢的桌案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飞舞,袁尚的眸子充满了怒色。
“四营将校都是摆设么?宫中出现了不速之客连一点察觉都没有?一群废物,要他们何用…”
众人看着发怒的袁尚,脖子下意识的缩了缩,在场的众人,大多数都是跟随袁尚多年的老人,何曾见过袁尚如此的震怒,那随手一拍桌子,四分五裂外加木屑满天飞,谁都知道,袁尚已经怒到了极点。
“四营宿卫,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军衔降一级,罚俸三个月,昨晚轮值的所有将校,全部调出四营衙门,丢到冀州去戴罪立功。”袁尚冷声道。
“喏。”马岱垂首抱拳道。
“让紫阳马上追查,两天内,本将要收到确切的消息。”
“喏。”马岱丝毫不敢说个不字,索性他也只是个传话的人,该怎么去头疼的,还是紫阳,袁尚正处于震怒的状态下,谁都不敢去触他眉头。
待马岱转身离去后,将双手藏在袖子中不曾说话的鞠义这才沉声道:“事情已经发生,我等亦是无法将刘协将阎罗殿拉回,既然皇帝已死,索性主公不如直接称帝吧?”
鞠义是个军人,说话素来便是直来直往,当初刘协尚存,确实不适合称王称霸,而如今,刘协已死,尽管还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主导了这一切,但是,作为一名军人,毕生的追求,除了彪悍的军功之外,从龙的耀眼光芒对鞠义的诱惑力同样不小,袁尚称帝,在虎狼烈军中,早就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鞠义作为袁尚麾下军方的有力代表,他的意见,往往能够代表那二十万铁骨铮铮的硬汉。
“不可”
鞠义的话刚说出口,却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此事万万不可,若是主公趁刘协尸骨未寒之际便披龙袍称帝,日后这黑锅就背定了,士大夫怎么看主公,天下百姓又当如何看待主公?”
众人垂首望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却是被称之为活泥塑的荀谌,这个沉默寡言的文士,从来便是惜字如金,难得见到他如此的紧迫。
“友若所言甚是,主公当下却是不宜称帝。”田丰也是开口道,他一开口反对,基本也就代表了谋士一系对袁尚目前称帝的反对。
文武意见不同意,而作为主公的袁尚亦是心中有着自己的决断。
“此时确实不适合称帝。”
袁尚也是将话说的很明白,在场基本都是他的心腹,尽管跟随的时间有长有短,不过,事到如今,他的心思,想来谁都看得出来,既然如何,袁尚也就不再虚伪的藏着掖着。
“必须先将刘协之死带来的风波降到最低,而后再谈其他。”
这是袁尚的意见,他不希望被那群所谓的汉室臣民戳着脊梁骨大骂,尽管,最终这都是逃脱不了的结果,但是,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去做的。
这是每个朝代更迭都会面临的阵痛,袁尚的行为,也只是将这种反抗声音降到最低罢了。
袁尚眸子闪烁,心中的震怒也是轻缓了许多,却听他语气沉重道:“这件事,是福是祸,暂且还说不定,但是,有一点,咱们的内部亦是出现了不少的问题,也好,现在爆发出来也总比未来动摇了根基强,刘协既然已死,再立一个皇帝便是。”
“主公英明。”田丰荀谌沮授等谋士尽皆拱手道。
袁尚摆了摆手,看着几个谋士,淡然道:“这件事你们去负责,挑选一个合适的出来,别的不好找,想当皇帝的可有着一大堆,比起成年了的刘协,一个襁褓中的皇帝更容易控,你们觉得呢?”
厅内众人尽皆大笑,心中却暗自佩服,不管如何,再立一个皇帝,虽然无法消除刘协在寝室内悬梁自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随着新皇帝的出炉,再大的影响,终归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也烟消云散,而正如袁尚所言,一个不懂事的皇帝确实比一个有了自己思考能力的成年皇帝好控制许多。
待厅内众人离去,袁尚的嘴角随之闪过一丝的冷芒,望着渐渐漆黑的天色,眸子如刀剑般凌厉。
“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袁尚的冷笑无人能知,这一刻,长安却再一次风卷云动,袁尚的每一个念头,足以让长安再陷入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