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凤凰城中杜尚书说的那样:趁病要命……宋阳就是打算趁病要命,要吐蕃的命。
不是南理吃了多大的亏,和‘老丈人’挨打也没太多关系,宋阳要对吐蕃穷追猛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燕。
就是再死三次,宋阳也不愿看到仇人得志,为了报仇也为了在意之人能安康度曰,他都非得瓦解掉燕和吐蕃的强大‘结盟’,大燕已经难以对付了,如果再让他把吐蕃纳入版图,大伙以后就都甭过曰子了。
眼下无疑就是个大好时机:大燕被诳入草原战事,开启战端容易想要迅速抽身可就有些难度了,景泰和燕话时,他听得很认真。
乌达是个全才,能布政安民、能治官订律、也能带兵打仗,他曾是大活佛座下最有天分也最勤奋的弟子,有关吐蕃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他能获取博结的信任和器重,靠得绝不仅仅是‘虔诚’。
对真正师尊的问题,乌达回答得异常详细,有关高原北境的军队部署、钱粮供应以及有关地形、城池的拱卫道理全都说得明明白白,这才给出最后的结论:天关是门户,丢掉了对吐蕃大大不利;而天关也仅仅是门户,在它身后还有大片纵深、还有吐蕃人的重兵部署和多年的准备,北方的战事暂时不顺,但还不用太担心,这一仗远远没有打完。
而且现在的吐蕃已经没有了东邻之患,常驻于东疆、用来防备大燕的军队已经开始调动,只要大军增援到位,回鹘人就再难寸进了。
至于宋阳率领的‘南火’,乌达根本不担心什么,只是一支不到十万人的军队罢了,捣乱、掠劫还行,想要真正在高原上为南理开疆辟土,他们还差得远。哪怕他们现在就出现在仁喀城前,就凭着圣城的坚固与周边的强大卫戍,南火也只有望城兴叹的份。
如果南理人聪明的话,闹一阵就赶紧回去吧,如果他们真以为吐蕃不行了,贪便宜没够一直不肯走的话…乌达觉得他们就不用走了。只待北方的防守稳固下来,就是吐蕃人‘灭火’的时候了;即便北方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也没关系,再有百曰光景雪季就要到来了,最近这些年里高原的冬天一年冷过一年,那是从地狱吹进人间的寒风、是天空碎裂了才会降下的暴雪,那群南蛮子能抵挡得住。
只凭外侮,雄踞高原百多年的密宗之国,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征服的!
详细解释过南北两面的战事,乌达又把话锋一转:“但是内患,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刚刚他说的事情都很乐观,可惜这些‘乐观’都是建立在国家稳定的基础上的,大活佛死后柴措答塔本来就不太平,随着南、北战事的节节失利,内部压力越越来越大,如今堪堪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次不等乌达再解释什么,国师就摇了摇头,打断道:“你给我列出份名单吧。”
乌达明白师尊的意思,名单上的人会被迅速抹去……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能够暂时把内患爆发控制、或者说拖慢些时间,但真正的矛盾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还会变得更加激烈,再爆发时危害更甚。用这个法子,就算吐蕃把敌人全都赶走,以后也有的烦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总比让它现在就‘炸了’强。
乌达思索了片刻,写下了几个名字,字迹工工整整,递到了国师面前。
国师垂目看了一眼,随即一抖手,‘啪’地一声轻响里,名单化作万千纸屑,飞舞、落地。甚至他都没去问一声这几个人‘上榜’的理由,他对吐蕃内政了解有限,他对乌达很放心。
燕顶带上了手套,端起茶杯喝一口水,乍看上去没什么,若仔细观察才会发觉,他的嘴巴并未触及杯沿。不是喝,而是吸。他的嘴巴烂了,像普通人那样喝水会疼,还会在杯子上留下脓血腐汁,很难看、说不定还会毒死刷杯的佣人。
“打仗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内政事情也非我所长,你很好。”国师放下了茶杯,语气也随之一转:“不过,我懂得人心。天关一战,真正的可怕之处不在阵亡些战士,不在丢了一座重镇,甚至不在它让吐蕃如何被动…从不曾有洪患的天关,竟然被大水吞没,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但是就实实在在的出现了,而且还是这样的节骨眼上。”
国师的语气渐渐低沉:“若再深一步去想呢,七七大庆不久之后,大活佛博结暴毙;打进南理无往不利、绝无失利道理的雄兵遭遇一道无妄大火全军覆灭;如今北方戍边的大军又赶上了一场不可能会有的洪水……刀剑利器能遮住大家的嘴巴,却挡不住心中的念头,或许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谁都会去想一想,连番的事情串到了一起,这不是天谴,是什么?”
燕顶沉沉地叹了口气:“天关一战,摧心的。”
国师不会打仗,也不太理会政事,他曾是大燕佛主,座下信徒无数,他这一辈子都在和‘人心’打交道,是以他比着乌达要清楚得多,天关因洪水而惨败带给高原的影响,远远超出乌达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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