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发来让甘宁撤军回汉中的军令先到了江陵,经过庞统之手再发去襄樊的前线。
甘宁接到军令之后,其中还附有庞统对于撤军的详细策略,让甘宁在江陵留下一万五千兵马,带回汉中八万,尽快扑灭关中马超的造反。
面对主公的军令和军师的催促,甘宁犹豫起来。
如今樊城外围三面已经筑起高墙,只在缝隙之中留下过道,曹仁不敢攻出来,甘宁也没有更进一步发起猛攻,两方在平静之中对峙着。
把周泰和孟达都叫道帅帐中,甘宁首先将军令传给二人过目。
周泰和孟达看过之后大惊失色,马超造反这个事情是谁看了都会震惊,不论敌我。
当即,周泰就抱拳沉声道:“大都督,既然关中告急,那我等还是尽快向汉中撤军吧。”
孟达也同样表达了这个意思,但是甘宁背朝二人,看着帅帐中悬挂的地图,久久不语。
见到甘宁这个反应,二将惊疑起来,似乎,甘宁不愿撤军。
没错,甘宁不愿撤军。
在樊城打了一个月,又筑墙准备了一个月,眼见事先的攻城计划就要实行,甘宁怎会愿意前功尽弃呢?
不过,甘宁倒不是为了心里那点儿傲气一意孤行,他扯下地图铺在矮桌上,表情平静地对周泰和孟达问道:“二位,某有一个疑问,如若某率军撤去汉中,再转道北上攻打关中,二位以为此战伤亡会如何?胜算又有多少?”
这么一问,周泰与孟达凝眸沉思,张辽要坐镇函谷关,不能将曹魏这头猛虎放入关中,那么家里那头恶狼马超,必须由益州方面派出的兵马去收拾。
可是,秦岭天堑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险要。
陈仓古道必然已被马超扼守,那么北上之路会艰险重重,即便真的打进了关中,也会损失惨重。
周泰眼前一亮,抬头问甘宁:“莫非大都督有妙计?”
甘宁指着襄樊,口气坚决道:“破樊城,捣宛城,与文远会师洛阳城下!”
周泰孟达看着地图,微微一惊。
甘宁的想法很简单,要进关中,有两条路,要么从益州北上,要么从司隶西进。
从汉中北上,难度太大,必然损失惨重,而且还要放弃在襄樊的优势,这就将太平军数月来的准备与征战都枉费。
而破了樊城之后,宛城那名不见经传的曹真,甘宁根本没放在眼中,紧接着打入司隶,能够与张辽严颜形成联系一同攻破洛阳,到时候,再回过头从函谷关进入关中,剿灭马超。
这条路线,算是太平军北攻襄樊的既定计划,只不过在攻破洛阳后要折返回关中收拾马超而已。
没有马超造反,甘宁也会是按着这条路走下去,多了马超造反,甘宁想要依旧按照计划行事。
可是周泰和孟达却不乐观,战事不能拖。
“大都督,如若樊城短时之内无法攻破,那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甘宁要强攻樊城,谁也不敢保证就一战必胜。
如果攻樊城又出了问题,那到时候郭嘉连剿灭马超的兵力都没有了,局势将会岌岌可危。
甘宁满心自信,坚定道:“两个月内,樊城必破。二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如若撤军,与放弃荆州有何差别?曹魏可席卷荆州,孙权也许更会趁机扩张,难道我等能够坐视这一切发生吗?再者,敢问二位,某率军从汉中北上的胜算,难道能比与文远两军合力要高?”
似乎甘宁说的头头是道,但周泰和孟达还是觉得不妥。
因为甘宁的计划,是建立在能够攻破樊城与张辽会师洛阳的前提下,假设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一切都完了!
不过兵行险著,任何事都有风险,即便是撤军,也难保路上不会出现变数,从汉中北上,谁也不能保证会一帆风顺。
周泰和孟达心里对甘宁的计划支持与否定各占一半,既然如此,甘宁是大都督,那只能听他的。
于是,甘宁拒绝了成都发来的军令,并且修书一封给郭嘉言明情势。
当甘宁这封带着自己理由抗命不尊的书信传到成都后,掀起了轩然大波。
益州府中,跪坐主位上的郭嘉在满堂文武面前平静地完甘宁的信。
“呵呵。”
郭嘉蓦然轻声发笑,声音之中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哗啦啦郭嘉猛然起身,掀翻了面前矮桌,所有人都心中一禀。
这位一向素养沉稳的君主,罕见地暴怒。
“反了!全反了!”
郭嘉将甘宁书信的竹简摔在地上,怒发冲冠。
“主公息怒,大都督此举稍欠考虑,还是再催促一次吧。”
秦宓适时出面劝了劝郭嘉。
稍欠考虑?
简直就是玩火!
撤军汉中北上关中虽则有困难,但确实是一条稳妥的选择,可甘宁要强攻樊城,首先胜负难料,其次就算攻破了樊城,还有宛城曹真的五万兵马,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再往好处想,曹真不堪一击,但甘宁麾下兵马连番大战,还有余力与张辽一同攻陷洛阳吗?
会师洛阳城下,听起来美妙,实则夜郎自大!
“这个大都督,打了二十年胜仗,看来已经目中无人了啊!”
郭嘉冷笑不已,仍旧气愤难消。
马超反,他忍住了,可紧接着甘宁不听号令,则让他再也难以忍住,现在是全面爆发。
这句话,就是一语双关。
到底甘宁的目中无人,是看不起曹仁曹真马超,还是没将郭嘉放在眼中呢?
诛心之言!
前些时候还用人头为甘宁作保的一干将领这会儿也都不好出面给甘宁说好话。
违令不遵是事实,这种事情怎么求情?
郭嘉暴怒之后沉声道:“再给我去传令,让甘宁率领兵马去汉中!告诉他,他若不从,后果自负!”
说罢,郭嘉拂袖而去。
郭嘉对马超的厚爱,是超过所有人的预期,以马超那样的“封疆大吏”,郭嘉都不曾让他把仅有的家人送来成都,作为一种控制将领的手段。
马超的确家中血脉已经稀薄,但他马超有子嗣,可郭嘉不曾让他送子嗣来成都。
但凡君主,在这个时代,为了确保手下的忠心,一般都会将位居要职的人亲属安置在眼皮底下,一旦有人背叛,那么首先遭殃的就是叛党的家人。
所以,郭嘉对马超的信任,是空前厚重的,可马超偏偏就罔顾了这份信任。
而甘宁不同,甘宁所有家眷都在成都,所以郭嘉那句后果自负,话中所指非常明显了。
这一下,整个成都震动,不光是郭嘉派人再去传令让甘宁撤军,武将中典韦许褚高顺等人也都纷纷写信给甘宁,让他听命行事,不要自作主张。
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哪一个君主能够容忍将领这么做?
即便结果能够印证将领自作主张是对的,可这势必会让君臣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轻的会有隔阂,重的则会秋后算账!
甘宁在樊城外再一次接到郭嘉的军令后,满腹苦涩。
遥望樊城,甘宁沉沉呼气,目光飘忽。
周泰和孟达也来劝甘宁就此罢休,不要盯着樊城不放。
现在不打樊城,曰后还有机会,急功近利的话,恐怕下场会惨不忍睹。
但是甘宁仍旧一意孤行。
他问心无愧,戎马半生都是在全心全意辅佐郭嘉。
一月之内,成都方面发来三道军令让甘宁撤军,但甘宁回复了第一道军令,后面两道军令,全部沉默以对,仍旧在樊城外加紧计划的进行。
樊城北面,于禁率领河北募集的七个新军抵达,为防太平军偷袭,曹仁率军出城接应,最终安然无恙一同进入了樊城。
于禁一到樊城,走上城楼,看见东西南三面外的高强,就不解地问曹仁:“子孝,这甘宁究竟想干什么?”
曹仁也一头雾水,似乎甘宁给樊城又打造了一道防线,这样,反而使得樊城更加稳固。
于禁跟着曹艹征战十几年,攻城战打过不少,要说将樊城孤立起来的话,似乎筑墙是一个最蠢的方法,只要大军从城内走出,用冲城锤就能击破这道防线,而不管是太平军还是曹艹,都曾经有过在城外挖渠引水将城孤立的举动,如果甘宁真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大可以在樊城外围开凿一条河,这样就连于禁的援军都会被隔在外面。
“太平军诡计多端,这道墙必定暗藏杀机,依我看,整军休养之后,我率军冲破这高墙,打乱敌军的计划。”
于禁有了决定,他猜不透甘宁要做什么,但是既然甘宁要筑墙,那他就去毁坏,肯定能够打乱敌军的部署。
曹仁不乐观地摇了摇头。
“高墙之上,皆有太平军弓箭强弩防备,很难靠近啊。”
“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冲破这道高墙。”
于禁想到甘宁如此紧张这高墙的作用,那这道墙的重要姓已经不言而喻。
曹仁也知道,只不过他不能冒着惨重的伤亡顶着敌军箭雨去捣毁一道墙,因为付出惨痛代价后,敌军可以一夜之间再把墙筑起来。
既然于禁带着兵马来了,那就让于禁去,说不定还能洞穿甘宁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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