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
春天的花开得实在是烂漫,皇宫大凡有泥土的地方,便会有鲜花的踪迹,有特意栽种的,也有野生的,每一种有每一种的美丽。
女人如花,女人自然也特别爱花,一个又一个地投入到了赏花的行列。
整个后宫,除了闻萱妩仍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休养之外,没有人的步伐能够不被鲜花所吸引。
这日,真凉与四个丫头正在皇宫最大的花园中赏玩各色鲜花。
对于鲜花,铜叶最是擅长,每一种花她都能明确地叫出名字,且知道它生长的周期与习性。
真凉一打听才知,原来铜叶的父母是花农,所以她才会对鲜花如此了解。
就在大家对某一种花发出一致的赞叹时,忽地,铜叶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都诧异地朝着她望去。
铜叶的手朝着不远处的身影指了指,除了真凉,其他几人全都微微变了色。
满花园都是赏花的女人,可却出现一个看似无法与景致融为一体的男人。
他不是别人,而是南宫烈。
其他正在花园里赏花的女人几乎在同时看到南宫烈的身影,全都笑得像是一朵花儿似的,不约而同地朝着南宫烈走去,一声又一声地,娇滴滴地唤着,“皇上——”
真凉看到那么多女人朝着南宫烈蜂拥而去,心里就厌烦地犯堵,最后以两个字总结——恶心。
没有注意到南宫烈正眼都没有朝着那些女人看去,真凉便背转过身道,“这边不好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这架势,就是当她根本就没看见南宫烈了。
四个丫头嗔目结舌地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娘娘不去向皇上行礼吗?”
闻言,真凉心里堵着的气越发没法疏解,冷冷道,“我只看见一群女人,没看见什么皇上。”
说完,真凉便顾自朝着花园深处走去,想着最好能走到一个看不见这群人的地方,她才会心情转好。
四个丫头颇为惶恐地看看真凉大步走开的背影,又看看南宫烈至始至终都落在真凉身上的深邃眸光,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恶劣感觉。
虽然见到皇上应该行跪礼是她们这些奴才必然的选择,但是,她们总不能撇下自己的主子去一齐行礼吧?
金叶、铜叶与铁叶都将求救的眸光投向了银叶,银叶努力努嘴,道,“先跟上娘娘,然后随机应变。”
银叶的话,大家都愿意遵从。
于是,四个丫头默契地朝着真凉的背影追去。
一边追着,铁叶一边忍不住嘀咕,“皇上没有看见娘娘也就罢了,但是,至始至终,皇上的眼里明明只有娘娘一人,娘娘却故意装傻无视,难道我们也要跟着娘娘装傻无视?这样不会害了娘娘吗?”
银叶笑着回答,“若是娘娘这么容易被我们连累迫害,皇上就不会一直盯着我们娘娘看了。”
这话真是深奥的,可怜其他三个丫头都没听懂。
南宫烈眼见真凉无视自己远去,一张俊脸黑沉如墨,明明眼前站满了各色漂亮的女人,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却容纳不了她们。
“都离开吧。”
南宫烈吐出这四个字,便走出女人的包围圈,负手而立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眼帘中的真凉已经快要看见。
身后的那些女人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又一个不情不愿地离开,皇上没有让她们退下,而是让她们离开,无疑是想在花园里单独走一走,她们都明白的,谁也不敢逗留打扰。
眼尖的人发现真凉遥远的身影,不禁张牙舞爪地指引大家一道看去,众人不约而同地气红了眼。
真凉是故意走远的,众人也认为真凉是故意走远的,但是真凉的故意与众人所认为的故意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众人以为,真凉早就料到皇上爱独自赏花的心思,是以假装没有看到他而走远,想要等她们全都离开后,再与皇上来个偶遇……
待身后那群讨厌的女人销声匿迹之后,南宫烈这才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他想见的人,从来都躲不掉。
真凉一直走到一个回头看不见南宫烈的位置,这才停下脚步,继续开始赏花,一会儿问问铜叶这是什么花儿,一会儿问问大家这花是不是最好看?
几个丫头都没有心思再赏花,不时地看向身后,生怕皇上会突然出现。
果然不出她们所料,皇上的身影在她们的左顾右盼中出现。
银叶轻轻地咳嗽一声,吸引了其他三个丫头的注意之后,做了一番手势,众人无声地照做。
真凉站到一簇粉白色的花前,微微俯身,闭上眼睛去轻嗅花朵的香味。
花儿的芬芳袭入鼻息时,真凉嘴角咧开了灿烂的笑容。
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故意将南宫烈忘在了脑后,在她看来,无论南宫烈有没有看见她,此时一定被其他女人缠住,根本无暇也无心顾及她的所作所为。
闻够了花香之后,真凉站直了身躯,像是之前每一次道,“这花儿叫什么名字?”
她问的自然是铜叶,或者其他偶尔识花的丫头。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磁沉的男声,“无情。”
真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循声对上南宫烈冷冽的双眸,一时间无法琢磨,他是在骂她无情,还是说这花儿的名字叫无情。
“臣妾参——”
“免礼。”
真凉的礼节在第三个字后被南宫烈终止,在南宫烈看来,他与真凉之间已经隔着太多世俗的东西,若是再用礼节制约彼此,她对他的感觉便愈发艰难。
南宫烈将一直放在背后的双手松开,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真凉的一只手,牢牢地握在手心。
“陪朕走走吧?”
真凉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他都已经不经过她的同意,牵住她的手了,还问她的意见作甚?她敢说不行吗?
但是,真凉不得不承认,南宫烈的手宽大温暖,自己的小手在他的包裹之下,有一种由衷的安定感,仿佛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真凉不由地幽幽地想,若是这只宽大的手此生只牵过她的手,那该有多美妙?
继而,真凉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可以产生独霸一代帝皇的荒谬念头?除了不可能,还是不可能。
真凉跟随着南宫烈的步伐,随便走了一段,哪怕真凉对那些陌生的花儿充满好奇,但是,即便南宫烈知道,她也不想问他。
于是,两人只是手牵手在花园里随意走着,却诡异得没有交流。
真凉偶然环顾了整个花园一圈,蓦地发现,这公园除了南宫烈,其余人都不见了身影,尤其是她那四个丫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在真凉看来,那四个丫头是在为她与南宫烈提供单独相处的空间,但是,其他那些嫔妃绝对没有这么慷慨,她们恐怕巴不得能够跟南宫烈手牵手散步。
偷偷地望了一眼两人相连接的手,真凉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突然问出口道,“皇上怎么不跟其他嫔妃手牵手?偏偏选择了臣妾?还是,皇上已经跟其他嫔妃手牵手走过了?”
这里头的蕴含的意味颇为复杂,南宫烈听出来了,似乎有好奇的意味,更有淡淡的醋味。
当然,是真醋假醋他就不确定了,不过,他宁愿当成是真醋。
南宫烈紧抿着薄唇,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说呢?”
真凉翻了个白眼道,“臣妾怎么知道?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的脸长得丑,所以出现在这里赏花很是可笑?”
好吧,不是真凉生性敏感,而是在南宫烈面前,偏偏容易敏感,因为在其他嫔妃面前,无论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多讽刺,她都可以骄傲地当作没看见,一点儿不往心里去。
在乎一个人,才会在乎一个人对自己的感觉。
真凉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越来越在乎南宫烈对自己的感觉。
南宫烈停下脚步,握着真凉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手指,反问道,“你不觉得朕在这儿陪一个女人赏花才算可笑?”
真凉心中的阴霾就在他这句话中猝然消散。
他无疑在隐晦地回答她,那就是,他没有牵过其他女人的手,没有觉得她在赏花很可笑。
至于为什么选择跟她牵手赏花,似乎更像是一个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选择。
真凉心情一好,便朝着南宫烈绽开了笑容,道,“很少男人会说自己爱花或者爱赏花,但是男人却喜欢观赏女人爱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女人如花花似梦,间接说来,男人是喜欢赏花的,更爱将花占为己有。”
南宫烈嘴角微微一勾,“你的意思是,朕也不能免俗。”
真凉想到方才那些蜂拥而上的女人,讽刺道,“皇上是这世上最有资格赏花爱花的人,也是这世上拥有花儿对多的男人。”
南宫烈抿唇,道,“朕却只爱一种花。”
未作多想,真凉便脫口而出地问道,“哪一种花?”
南宫烈深深地看着真凉,却不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自己像哪种花儿?”
这个问题,就是真凉在现代,都没有想过,何况现在?
真凉望着满园每一种都漂亮的花儿,自嘲地笑道,“臣妾没有资格像花。”
南宫烈握紧真凉的小手,眸光望着天空上的白云,道,“朕曾经以为自己不爱花,但如今,却深深地爱上了一种花。”
真凉这次没有发问,而是将好奇的眸光投向他漂亮的侧脸。
南宫烈轻启薄唇道,“不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