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出的考题很老套,但对于侦察兵来说,这是最直接区别强弱的方式:枪械的组装!
他先是在地上铺上一张报纸,然后掏出一把手枪,瞬间拆解了,撞针、枪管、套筒、弹匣、复进机等各种部件凌乱的散落在报纸上,接着,王军迈着步子,丈量了五步,铺下第二张报纸,一边抬头看着我,一边双手并用,把他自己的手枪也卸落一地。
王军指了指留给我展示的平台说:“走,过去!”
我走到报纸前,微微一扫,部件齐全,在这一点上,王军没有使诈,当然,从某种个意义上说,我的担心完全多余,王军有足够的条件射杀我,他既然要和我比,就不可能自己羞辱自己。
但弹夹里没有子弹,就算我在这次比试中侥幸胜出,我也无法控制主动权,看来王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我活着离开。
不过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王军从他的弹夹里把子弹一颗一颗卸出,动作缓慢到能让我数清楚每一颗子弹,只见他卸下所有子弹后,随即抓起两颗,把剩下的子弹掷落悬崖,一颗轻轻的放在报纸上,一颗随手向我丢来。
我抬手接住,也是缓缓的把子弹放到了报纸上。
王军说得没错,这是或生或死的决斗,简单而且直接,说实话,在他凝神蹲下的那一刻,我就心虚了,当年我和王军在组合枪械上难分高下,私下里切磋的时候互有输赢,我们的技术都没有什么问题,输赢就在状态和手感上,而今天王军准备充分,我却是赶鸭子上架,我怎么能赢他?
我企图在延缓一下时间,我摆手说:“狼牙,等一下,我……”
“别跟我说废话。”王军打断我说,“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很清楚,想给我耗时间等待警察支援?嘿嘿,你自个儿等吧,预……备……,开始!”
不愧是与我合作多年的搭档,今晚我是处处受制,事事都被他占了先机,手枪的组装结合,就是一吸一呼的功夫,这几秒钟,难不成我还能期盼奇迹发生,国安神兵天降吗?
因此在王军说话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对策,他话音未落,我就拾起地上的石头出其不意地向他的头击去。
这一击出其不意,风驰电掣,但我掷出石头后再无旁骛,我知道,这么近的距离,王军想要躲开已属不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这一击不中,王军也会分神躲闪,电光火石间,他会于我慢之毫厘。
好一个狼牙!从声音上判断,他竟然已经避开了我掷去的石头,要知道,我张佳琪可不是普通人,这种掷物的功夫虽没有唐门暗器那么玄乎,但在特战场上,尤其是渗透作战的时候,它可是废敌持枪之手的有力武器,就算是一般的侦察兵,也很难在我的这一击下幸免。
但王军虽然躲过了一劫,却只能毫无悬念的接受落败的事实,我枪上膛的时候,他甚至连子弹都还没压进弹匣里,他留给我的这半秒时间已经足够我受用了。
我的枪并没有响,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利害和后果,只是潜意识的不忍,取而代之的,是我利用这半秒的时候窜了过去踢飞他的弹匣,然后迅速移动位置,退出安全距离,呈“威沃尔”式据枪,对着王军。
“狼牙,对不住,猫哥使诈了。手抱头,站好,不要动,我只想救下周雨萱。”
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向桐树靠近,月光下,王军那张脸惨白而又恐怖,眼睛瞪得好似即将裂开,一副要活撕了我的模样。
我知道我这次使诈对王军意味着什么,他精心筹划好的公平决斗,最终却是如此憋屈收场,他一定是心有不甘得泣血。
就在我以为掌控局势的时候,我却突然有一种死神袭来的紧张,那是一种看似正常,却呈像到中枢后反馈出来的异样,这种无意识反馈式的危机感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大量的实战经验,人从来就没有凭空而来的直觉,有的就是这种某个投影到你视网膜上模糊的点,通过来回多次神经传输而潜在得出的判断,没错,那十米开外的乱石堆里,有埋伏!
其实,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国安说当初在老婆饼店外枪击案的目标是周雨萱,且又说极有可能是王军的报复,那我怎么能傻到一直只把王军当做敌人,却从不去考虑他还有帮手,我今晚要面对的,远不止王军一个人!
是的,在乱石堆里埋伏着的,就是五步蛇萧!
当然,这个时候,我只是觉得那里暗藏危机,却并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萧这个名字和他的故事,也只是在真相大白后,高强告诉我的。
在我发觉有险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战术翻滚,子弹击中我身后的岩石,火光四溅。
我手里只握了一颗子弹,乱石堆里有几个对手,身手如何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再加上不远处的王军,他虽然暂时受制,但有了支援,他绝对有顷刻间化解劣势的能力,在我翻滚躲闪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刚才王军上当后杀气凛然的眼神,不行,我只能当机立断,否则,我和周雨萱都不再有机会见到明天的日出。
不用看,我就知道,王军此时已经把颓势化解殆尽,说不定一闪念的时间里,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我心一横,躲过第三颗子弹后,抬手对着悬吊周雨萱的绳索射出了我唯一的子弹,然后飞身跃起,抱着周雨萱落下山崖。
其实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在那种情况下击断绳索,因为在我做战术动作躲避射击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瞄准,再加上受惊周雨萱的晃动,我就是再神也没有必中的把握,因此我选择射击绳索与树枝的连接的那个点,就算我击不中绳索,我也有可能击中树枝。
当然,就算我老迈到绳索和树枝都没有击中,那我飞身过去的重量,也应该足以折断桐树枝,只是如此一来,在树枝弹力的影响下,我和周雨萱的落下的轨迹就难受控制,有可能甩到崖壁的石柱上,也有可能因无法控制落水姿势,被拍得七窍出血。
但我在抱住周雨萱落下的那一刻,那种完全在掌控之内的抛物线轨迹告诉我,我张佳琪狗屎运还真不错,绳索被我击断了!
耳朵边是嗦嗦的风声和接连4声枪响,然后,我很快就感觉到了水面拍打双腿的疼痛,那种冰凉的水浸感由下及上,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与上一次不同,这回我感觉到的疼痛要小了很多,时间上似乎也短了不小,不过我暂时顾不得那么多,等身子不再下沉之后,我连忙甩蹬着双腿,搂着周雨萱奋力浮出水面。
我曾经有过几次黑夜里潜水的经历,全身被冰冷的水包围,水底暗无天日一片漆黑,那种感觉让人莫名的恐惧,并且这种恐惧就像是聚变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循环反复的放大,但是这一次,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当我搂抱着周雨萱沉入深深的河底,窒息的黑暗和巨大的,让人耳膜刺痛的水压并没有让我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觉得很温暖,我想,如果我就那么死去了,我也不会有一丝遗憾。
可一旦我浮出水面,吸上一口让胸头顺畅的空气之后,求生的欲wang就无比强烈,周雨萱呛得剧烈的咳嗽,我一手抱着周雨萱,一手划动着水面,用尽全力,游向对岸。
我的大脑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又被冰冷的河水拍打得异常的清晰,王军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与我做了结,他肯定是想好了退路,但进山的唯一路口被他自己封死了,那他还能从那里逃走,显然就是这条河!
所以,说不定在我落水的那一刻,王军和他的人也已经跳进了河里,这个时候,他们或许在水底,或许就在波浪翻滚的某处黑暗里。
因此,我现在还远没到庆祝的时候,危险就在身边,并且随时有可能要了我和周雨萱的命。
但我深信在水里,我要比王军灵活得多,哪怕还要抱着一个周雨萱,我都有把握先他一步上岸。
没错,当我把周雨萱抱上岸时,四周果然没有一个人影,可是周雨萱的情况却不太好,她呛了太多的水,我得赶紧把那些水弄出来。
我迅速解开周雨萱的衣服,粗暴地掰开她的嘴里,然后抱着她的腰,使其头面朝下,挤压倒水,很快,我就又听到了周雨萱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片刻过后,周雨萱在我手里微微挣扎,我这才把她翻过身来,扶着躺在怀里。
我抬头看了一下西山,发现原来这些天,河水水位已经涨了好多,我估计我和周雨萱跳下的那个落差,顶多也就十一二米的样子,难怪刚才觉得落水时间比之上一次,要短了一些。
这么说来,王军之所以选择这里应该是另有深意的,王军的水性比我要差一些,他一定是早就观察到了水位上涨,也就是说,他的计划里,肯定有一条万无一失的逃生路,只怕这一次,他又会安然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