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王学谦身边唯一的高水平军事顾问,浙军的参谋总长,蒋方震发来的电报很值得商榷。
他问王学谦对山东即将发生的战争如何制定战略,这绝对是客气话,连带着带着一个军事专家的头衔来打假的。王学谦是绝对不会上当的,他表现出一个雄才大略的领导,推心置腹的语气,实际的意思就是:让蒋方震自己玩去吧!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都是糊弄人的话。
一直受困于身边没有特别出众的参谋团队,让王学谦去问谁,这仗该怎么打?且不说山东的局势距离浙江千里之外,局势瞬息万变,别说王学谦有有没有这份判断且两说。关键是王学谦不可能真去山东前线,他还不至于为了第五师去犯险,太不值当。
甚至一开始王学谦还以为这是蒋方震是在挤兑他,这话怎么说呢?
反正是突出个人,贬低周围。
就凭蒋方震以往的表现,这个动机是很有可能的。
好在王学谦随后也转过弯来了,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蒋方震是需要王学谦的授权,给予足够的战场指挥的权利,而不是要傲娇……
基于双方的理解,王学谦才发了这么一份电报。
内容很符合蒋方震的口味,怎么说呢?在民国,能够在军界和文艺圈随便切换的牛人,估计也就是蒋方震了。说他是新文化运动的闯将,也不为过。作为梁启超的弟子,他着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异表现,比方说出过几本在文化圈里有不错影响力的专著。
军界,不同于政坛。
有文化的虽然不少,比如说吴佩孚,当时从军的时间久了,文学素养这种东西都喂狗了。要说粗鲁,吴佩孚绝对不落冯玉祥多少。这都是让兵给磨的,性格都变了。
还有不少军官都不怎么识字,也能写几个字,比如说名字。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比如说上将军王怀庆,这位当将军那年觉得很羞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今后批复公文可咋办?总不能和以前一样,画个圈吧?
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花了三个月终于学会了写名字,至少今后签名就不怕了。
可蒋方震不一样!
说他是军人,更像是一个古代的军师,谋士。带兵打仗用不上他,也不会让他去。有着大巴的时间去琢磨这个破败的世道。加上学问本来就好(原本打算考科举的,四岁认字,八岁写诗,绝对是神童一般的存在),写出的文章花团锦簇说不上,但字句之间也是掷地有声,加上东洋西洋都去过,眼界开阔,有着独到的见解。
就蒋方震的年纪来说,说他是文学青年也不算太过分,反正年龄也不大。对上司王学谦很识相的放手,心里头是很窝心的。不过他也不敢和王学谦在战术上多加讨论,就王学谦的性格,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是绝对不会选择拐弯抹角的办法。
熟悉王学谦性格的蒋方震,多半已经猜到继续问下去的结果。
老王大手一挥,问道:“齐燮元有多少军队?”
“明大毛病,反正心理阴暗的,想这方的害人的主,没有几个阳光灿烂的。他也不能免俗,觉得正面突破不太靠谱。主要是消耗太大,第六师的部队好不容易积攒到了一万多人马犯不上和第五师死磕。关键是新兵太多,真要是打一场昏天黑地的硬仗,他也不清楚那支部队会先崩。
要是击溃了第五师,然后他的看家部队不得不休整一两个月,这个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所以,齐燮元想到了一个办法,正面牵制,包抄迂回的战术。
就欺负第五师人少,他人多,第六师分兵,不会对整体的实力影响太大,但是第五师要是分兵,就只能是等着各个击破了。老实说,齐燮元原本并不是这么着急解决第五师的问题。但是他嗅到了一股很不好的味道,浙军似乎对第五师有接触。
从骨子里,齐燮元看不起王学谦这样的甩手掌柜,当大帅的,竟然不懂军事?军队让人控制了都不知道。
和民国很多地方军阀看待浙军的眼光一样,齐燮元认为王学谦不懂军事,也不怎么管事,捞钱都不太上心,一门心思的做生意,连带着王学谦管辖的两个省,都冒着一股子铜臭味。至于上海……这地方本来就是腰包来评定地位的地方,这和民国其他地界不太一样。
可他就是纳闷,王学谦怎么就将浙军给闹腾起来了呢?
还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说不嫉妒,那是假的。要说大方,王学谦绝对是民国一等一的豪爽,有时候齐燮元也想,如果带着地盘投靠王学谦,会开出什么价码?
一条铁路的股份,想一想就觉得美。
可问题是,王学谦是他的死敌啊!当年他刚刚坐上江苏督军的宝座,被卢永祥和王学谦联手给赶走了,几年过去了,这结下的梁子却越来越深了。要让齐燮元给王学谦低头,这比要他死都难受。所以,在不被直系二号人物吴佩孚信任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张作霖。
既然选择了张作霖,那么张作霖的后台就是他齐燮元的后台。
那可是日本人!
有人问,说明样的狗最凶?
当然是有主子的狗最凶,因为要表衷心就要替主人出头。而控制山东,做出一副冲锋陷阵的架势来,要不然别说肉骨头了,喝一口汤饭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几方面的原因,齐燮元开始了他掌控山东的第一步,吞并第五师。
摆在第五师正面的,是第六师第十一旅旅长卢凤书,交战两天来,卢凤书觉得进展很顺利,并电告齐燮元,三天之后拿下泰安。
对于这份电文,齐燮元显示了超越常人的自信,公开发电郑士琦告第五师官兵书,电文很长,大意就是让郑士琦认清形势,悬崖勒马之类的。意思很明确,反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投降才是唯一的办法。
别人不知道,郑士琦怎么可能不清楚,在前线作战的根本就不是第五师的官兵。
怎么说呢?
蒋方震请了帮手,也不算是帮手,算是打手。付出的是第五师淘汰下来的装备,六七千支步枪。而在他接过指挥权之后,就已经命令一个团南下临城,将决战的地点放在泗水河边上。
至于前线作战的部队,那就杂了,有地方武装,收编的土匪,还有警察部队。
给了钱和武器,让他们穿上第五师淘汰下来的军装,扮演第五师阻挡第六师。
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蒋方震。
从他的身上,郑士琦已经看到了一点王学谦的影子。估计哪位素未蒙面的东南王也是这个性格,不把北洋的装备当武器,就是一堆破烂,唯一能派上点用处的就是销路还挺好。
既然是临时的‘帮佣’,前线和第六师作战的‘第五师’官兵压根就没有死守阵地的觉悟。
大部分情况是挖战壕,挖好了就跑。
搞的齐燮元是一脑门的疑惑,明明是接二连三的打胜仗,可是却没法找到第五师的主力。他也是战场的老将了,自然看出了不对劲,可感觉是一回事,一锤定音是另外一回事。
齐燮元带着主力迂回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发现泰安根本就没有第五师的主力,他扑空了……一招饿虎扑食,脑袋却撞上了石头,他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