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官路上空无一人,偶尔才会遇到行人埋头赶路,官道两边的护边树的枝条无力的耷拉着,被晒的无精打采。
一骑红色的骏马从官路尽头带着漫天的灰尘疾驰而来。路上的行人听到这种急促的马蹄声,都会提前躲到路边去,这种快马的速度极快,被撞到不死也重伤。
大明也有交通法,驾车骑马撞死了人确实要负责,但是这荒郊野外的没有证人也没有监控,人家肇事逃逸了根本没地方找去。
再说在古代,马匹就是豪车,能骑马的不是官差就是权贵,撞死了人自然也有办法消弭责任。
所以没人会犯这种傻,在官道上听到马蹄声都会主动避让,免得惹祸上身。
东厂千户马一祯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的路面,腰和屁股就像安了弹簧一样随着马鞍上下律动,一柄两米的白蜡杆长枪斜插在马脖子后面的袋子里,枪头就像日间行车灯一样,隔得很远都能看到反射的银光。
从昨晚上离开北京城,马一祯就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武昌府奔过去,他的任务是把楚王请到北京去。
因为楚王是诸王中年纪最大的,在皇室里德高望重,寻常的东厂番子怕是请不动这尊大佛,所以得由马一祯这个千户来接这一路的任务。
半个时辰前,马一祯过保定府而不入,直接从城外绕了过去。
经过一夜的奔波,马一祯明显感觉到胯下的马速慢了下来,马儿有些脱力了。他决定到下一个驿站就停下来歇息片刻,换一匹马再出发。
突然,马一祯看到路中间似乎横着一根黑色的绳子,如果不是他目力超群,寻常骑士根本发现不了这么一根拦路索。
马速太快了,只有两三秒的反应时间,马一祯根本来不及勒住马速。
撞上去势必会人仰马翻,虽然这种马速之下出车祸,马一祯可以保得自己不死,但是受伤却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根绊马索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路边肯定有人在埋伏着,自己受伤之后战力大减,可能无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几乎是本能的,马一祯从马鞍上站了起来,双脚用尽全力在马鞍上一蹬,整个人朝着路边的护道树上弹了过去,顺势抱住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借着树枝将飞出去的力道卸掉。
树枝瞬间被巨大的力道压弯,“啪”的一声断掉了,马一祯松开树枝,双脚几乎在触地的一瞬间,就弯曲膝盖让背部着地,双手抱着脑袋打了七八个滚才彻底停下来。
而红马被绊马索打弯了前腿,直接摔了个马啃泥,脖子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断掉了,马鞍上的长枪直接插进土里,然后压弯反弹,巨大的推力又将死马弹飞起来,摔出去七八米,砸起冲天的尘土。
马一祯安全落地后,立即闪在树后,从后腰掏出一颗半斤重的小铁球,胳膊一甩,将铁球砸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来不及去管灌木丛里传出来的惨叫,马一祯又一个箭步跑到已经死透的红马旁边,抽出长枪握在手里,站在路中央,眼睛迅速将官道周围的地形地况扫视了一遍,然后果断的将长枪当成标枪射向了旁边十几米外山坡上的树丛里。
躲在树丛中的人感觉到了危险,急忙躲避,可是马一祯何等的武力!一膀子甩出去的长枪迅捷无论,那人刚刚来得及站起身,枪尖就已经近到眼前了,然后枪头当胸贯穿过去,见他钉在了一棵一人才能环抱住松树上。
刚才从马上跳下来的时候,马一祯就迅速扫视了附近的地形地况,在绊马索附近只有这一近一远两处地点适合藏人,所以发动埋伏的人必然就躲在这两个暗处,这是马一祯多年战斗得出的经验。
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
马一祯走到被他用小铁球砸翻的人旁边,发现藏在灌木丛里的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铁球扔过来的时候正中额头,头骨都被打裂了。
此时孩子的胸脯还有起伏,应该是没死,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这种伤情多半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已经没有了审问的价值。
来到山坡上,被马一祯用长枪钉在树上家伙还在苦苦的挣扎着,想要把自己拔出来,奈何枪杆太长了,长枪从他左边肋骨下面穿了过去,每挪一寸都是巨大的折磨。
刚才马一祯从落马到反击,左右不过两三个呼吸间的事情。看到马一祯人熊一般立在自己眼前,这个人苦笑道:“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三百两银子不好拿,碰到你这等高手,这回算是栽了!”
“谁派你在这里伏击我的!说出来我让你死的痛快点。”马一祯抓住枪杆上下摇晃了两下,淡然道:“枪杆堵住了伤口,这样慢慢的流血,你至少得等半个时辰才能死。”
“我就是拿钱办事的而已,下面那个是我的徒弟,跟了我才小半年,没想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对不起他。”
伤者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恳求道:“好汉!我不求别的,只求死后,你能挖个坑把我们埋了,不要让我们暴尸荒野,让野物啃食。”
马一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伤者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是保定府伍家当铺的少掌柜早上来找我,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在这里拦住一个骑红色快马的人,死活不论!只要把你身上的文书都带给他就行了。”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得到了有用的情报,马一祯左手抓着枪杆一拧一拉,身子往后一退,顺势就将长枪拔了出来。
枪杆被这么粗暴的抽出去,伤者疼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张着嘴巴努力想要叫喊,但是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发不出声音了,只是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在空中虚无的抓了几下,然后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下去,彻底死透了。
甩了甩枪杆上的鲜血,马一祯看着不远处拴在树上的两匹马,不由得皱眉道:“是飞鸽传书么!”
马一祯昨晚上接到皇帝的密旨后,出宫没做任何停留,换了身行头,拿上兵器就骑马出发了。
因为时间差的原因,理论上在北京的任何势力想要截住皇帝的这十三个信差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有飞鸽传书的话,那就不同了,四条马腿跑得再快都比不过翅膀的速度。
在北京的人飞鸽传书让保定府的手下沿途拦截信使,这是绝对能够做到的。
马一祯搜查了这个倒霉鬼的身体,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一个吐舌的青蛇纹身,这是一个盘踞在河北的暗杀组织的标志。
这个组织专门搜罗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专门收钱做一些杀人的买卖。
几年前锦衣卫曾经纠集人力围剿过这个组织,不过只是剿灭了一些外围的成员,让背后的主谋逃了。这么些年过去这个暗杀组织已经死灰复燃,恢复了元气。
马一祯能做到东厂的千户,武艺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天下最强的那一批人。再加上他常年在东厂执行公务,经历的战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临战经验极为丰富,寻常几十人的围攻都困不住他。
北京方面发出拦截皇帝信差的指令,可能因为飞鸽传说的原因,只能写很少的几个字,所以没能将马一祯的身份说明白,导致保定府这边的人错判了形式,只是派出了两个杀手来送菜。
被马一祯杀死的这两个杀手,估计也是见钱眼开,敢在官道上埋伏他这种八百里加急赶路的信差。殊不知即便是埋伏成功了,这两人干掉的人是东厂千户,为了防止被东厂追查到线索,他们两人也很快就会被北京派来的力量给杀人灭口掉。
简单了分析了一下形势,马一祯就知道这事儿没有必要再调查下去了,这一定是北京内阁六部中的某个势力下的手。
东厂作为皇帝手下最主要的情报力量和文官集团向来是势不两立,相互之间截杀信差的事情时有发生,没人会把这样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即便是查到了主谋又能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点事儿把一个内阁大学士或者六部堂官给拉下马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杀手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所以身上除了几两银子和两把刀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马一祯将银子收了,刀子踩断随手扔掉,然后解开这两个人骑来的马,继续赶路。
至于之前答应要给这两个杀手挖坑埋掉的事情,那只是马一祯的审讯手段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文官集团的力量遍布大明的各个角落,马一祯必须争分夺秒的赶路,如果拖延几个时辰,一路上可能会出现无数的埋伏。马一祯刀口舔血十几年,以他的身手自然不惧这些危险,但是这样势必会延误了皇帝交代的大事,所以还是抢时间赶路为妙。
至于现场不用去管了,马一祯会传个消息给东厂在保定府的据点,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处理尸首。
当然为了回报这次埋伏行动,马一祯会让东厂在保定府的力量血洗伍家当铺。
在大明的地界,从来就只有东厂欺负人!谁敢摸老虎屁股,那就要承担起被老虎咬死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