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此次我来,是想告诉你咱们大伯来京城了。”
“哦。”
陆菲容见阿难轻描淡写地应了声表示知道了,不由在心里苦笑。确实,以阿难现在的身份,何惧个宁城小小世家的老爷?或许阿难未出嫁前,碍于庶女的身份,连个正房嫡女都可以欺负她,况且是大房的老爷,简直是一句话就可以让她过不下去。可是现在呢?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曾经高高在上的嫡长房的老爷,却要反过来求个曾经看不起的庶女,只为了唯一的嫡女。
陆菲容想起大伯与大伯母来到京城后的所作所为,就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大伯父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现在阿难的身份不同,即便觉得阿难做得太过份太不留情面了,也不好明面上埋怨她。可是大伯母就不同了,这个女人习惯了长房嫡妻的高高在上,完全没将个庶女放在心上。特别是现在因为女儿的事情,已经将阿难恨之入骨了,在阿难闭门不见时,更是用所有恶毒的语言问候了阿难一遍。
不过,任他们怎么折腾,也救不下唯一的嫡女。因为陆菲婷是让肃王亲自下令关押天牢的,他们不说去救人,甚至连探望也做不到。他们原本是想求肃王高抬贵手的,可是肃王是这么好见的么?这也是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求到阿难面前。然而,同样的,肃王妃也不是是这么好见的!
陆家大伯与妻子确实来过王府请求见阿难,不过阿难因为孕吐的事情,楚霸宁下令王府闭门谢客,不见人,所以陆大伯夫妻只能铩羽而归。
“阿难,我今天来呢,第一是看看你,给你这方止孕吐的方子。其次,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罢了,不管你有什么想法,爹爹说应该让你知道。”陆菲粮食作物喝了口茶后,慢慢说道。
阿难抬眼看她,“二姐请说。”
“呵呵,别这么正经啦,也没有什么的。只是,你知道菲婷被王爷关进天牢的事情吧?”
阿难点头,虽然当时她没醒来,但事后已经从丫环那里知道了。当然,阿难觉得楚霸宁不只是将人关到天牢这么简单,一定还做什么的。可惜那男人近来因为她孕吐的事情脾气不好,害她每次吐完后看到他铁青的脸色,自己也有些怕怕的,就不怎么敢去问他了。
“你知道吧,其实天牢也是分等次的,并不是所有的天牢进去了就只是被关押着那么简单,特别是女人,若是有人有心想整她,那真的是生不如死。六妹进了天牢后,真的……”陆菲容组织着话语,“爹爹因为大伯的请求,去天牢看过她,她已经疯了,被里面的狱卒逼疯了……”
陆菲容其实想告诉阿难,陆菲婷所呆在天牢是最末,最黑暗最肮脏的一处地方,那里的女人不只是犯人,还是狱卒与一些男性犯人们的玩物。可想而知,一个素来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被丢到这种地方,确实是生不如死。陆菲容也看出来了,肃王实在是个不能惹的,狠起来让人心中发凉,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惹上他。
所以,陆菲容觉得,他们大伯就算将女儿救出来,那也只是救了个疯子罢了。
知道陆菲婷的下场,陆菲容也不知道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怅怅的,不知道说什么。虽然是陆菲婷咎由自取,可是这些事情对一个女人而言也太狠了。而且,这还是妻子娘家的姐妹,肃王做出这种事情时,难道真的不顾忌妻子的感受么?
可是,偏偏做出这种狠事的男人,转头却可以对一个女人呵护备致。甚至严令不准任何人将此事透露给阿难。
明明是个狠绝的男人,可是却可以将自己的所有的都给了一个女人,让那个女人享受了世间女子难以得到了独爱霸宠。
羡慕么?确实有点!
所以,她现在有些明白陆菲婷疯狂的原因了,因爱生怨,永远得不到,让人欲癫欲狂。若是眼不见为净还好,但他们偏偏回来了,呆在同一个城市,如何再能忍受?
阿难心里一点也不同情陆菲婷,加上她确实不清楚天牢里面的玄机,认为陆菲婷在天牢里最多受点折磨,应该没有什么了。至于陆菲婷疯了的事情,阿难也认为她原本就生了癔症,疯了只怕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爱慕的男人亲手关进天牢吧。
所以,阿难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想,只是心里有些不解,问道:“二姐,那天陆菲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子,还说是我害的?我几时害她了?”
阿难觉得陆菲婷真是太会给人安罪名了,她极少呆在宁城,从小到大与这位年纪相近的大伯嫡女接触真的不多,等出嫁后就随丈夫去桐城了,连面都只见过一两次,自己几时害过她了?
说到这个,陆菲容倒是知道一点,瞅瞅阿难,心里只能感叹一声,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太恐怖了。
“阿难,六妹似乎对王爷有种幻想,她……喜欢上王爷了!”
说到这个,陆菲容只能叹一声陆菲婷的大胆。明明在京城里听说了肃王的那些流言,当初一同来的陆菲安、陆菲雅已经吓面无血色,暗地里发誓绝对不要靠近肃王府半步。可是这姑娘偏偏喜欢上肃王不说,甚至处心机虑想留在京城,谋求机会,甚至不惜将自己弄病了。虽然最后太医将她医好了,没有法子留在京城,但也表示这姑娘真是个不怕死的。
想到陆菲婷在牢里的惨样,陆菲容不禁想起那些被肃王克死的女子,她们都是定了名份或是进了王府后才死的,那么陆菲婷只是喜欢他……难道这也算是被克的一种,才会这么惨?
“阿难,你知道的,六妹妹不只是大伯的嫡女,从小到大祖母也宠她疼她,陆家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不敬的,使得她的性子比较骄傲,自然事事争个最好的。呵呵,六妹的夫婿可是宁城最古老最有财势的周家的嫡长子,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上乘的。可是,若与王爷比,周家嫡子的身份就差远了。加上三年前,六妹她们陪祖母来京城,你们刚好回娘家,给她们瞧见了……王爷位高权重,比个小城市的世家子弟来说,自是不能比的。六妹妹恐怕那时心里已经喜欢上王爷了吧。可是偏偏王爷娶了你为王妃,而你的身份……说真的,论家世论才情论品貌,六妹妹确实是比你高了不止一点。”
陆菲容将阿难从头看了一眼,十分客观地评道。“所以,才会让几个未出阁的妹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阿难无奈地笑了下,她这个二姐素来是个直爽的,她说这话是实话,倒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两年前,六妹妹嫁入周家后,听说夫妻俩琴瑟和鸣,过得倒是和顺。可谁知半年前,周大公子去邻城拜访友人,在路上遇到了山塌,与随从侍卫们一起被埋了。等周家的人去将他们挖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人早已经没了。也不知道六妹妹是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六妹妹从此患上了癔症。大伯将她接回陆家养病,听说请了很多大夫来都治不好。不得已,大伯只好将她送到京城,希望宫里的太医能治好她的癔症。来到京城后,我听娘说她一直安份地住在祖母的秋抚院里,极少出来见客,但病情发作得也少了,很快就能治好了的。可谁知道那天她突然病发了,才会害得你差点出事。”
陆菲容将事情解释一遍,不由看了眼阿难的表情,发现她的神色淡然,除了些许的吃惊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陆菲容现在隐约有些明白阿难的性格了。未出嫁前,她对阿难的印象很淡,觉得那只是个资质比较差的、笑容比较甜性格比较乖巧安静的庶妹,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认得清自己的位置。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她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只将最乖巧的一面表现出来罢了,面具下,应该还有一些别的。
陆菲容现在知道,阿难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所以她所说的这些,或许会令她震动惊讶,但要想让她再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陆菲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做不成了。
陆菲容先前说,今天只是应丞相爹爹的要求来告诉阿难一些事,其实并不全是,还有一个原因是被老太太叫来的。
想到老太太,陆菲容真的叹气了,陆丞相家的几个孩子,自幼在京中长大,与老人家并不亲近,所以对老太太只有尊重并无太深厚的感情。而老太太偏袒大房二房的孩子,他们也很能理解的。可是再能理解,也没法子相信老太太在阿难被陆菲婷害得差点小产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让她来向阿难求情,让肃王将陆菲婷放了。
“说来,咱们陆家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啊,大伯来京城不久后,咱们在宁城的老家突然出了很多事情,有几处庄子闹出了人命,一些佃农闹事不说,城中的很多产业也受到了影响,弄得大伯二伯近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哎呀,差点忘记了,祖母说要回宁城了”陆菲容笑眯眯地说,“不过,娘说了,你现在怀有身孕,孕吐也厉害了些,就不用去送行了,相信祖母她老人家会体谅你的。”
阿难也笑起来,“那么只能麻烦母亲多担待了,等我身子好些,我再回府去找母亲说说话。”
陆菲容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其实祖母回宁城还有一个原因是咱们那个凌弟闯祸了,他在宁城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姑娘的家人将他告到衙门去了,凌弟被衙役关到牢里了。祖母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阿难瞪大眼睛,掩着嘴好惊讶地问:“凌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阿难满脸黑线,话说,那还是个小屁孩好吧?真的能坏人清白了么?
“可不是,他今年才多大啊,大伯娘又不是没有给他准备通房丫头,谁让他偏偏犯贱看中了人家小姑娘,毁了她的清白不算,还让姑娘的家人抓了个现行。事完后,又不想负责,被人家家长逼上门来。这还没什么,可凌弟被逼急了,竟然说要纳那姑娘作妾,生生将那姑娘的父母气得吐血。那姑娘的父母说,他们好人家的女儿,绝对不会给人作妾,如果凌弟敢逼他们女儿作妾,他们宁可不要这条命,也要将这凌弟告到衙门。若是衙门不理,他们就上京来告御状……”
陆菲容说完后,定定地看着阿难,仿佛想找出些什么东西。
阿难任她看着,心里觉得陆少凌这回绝对是惨得不能再惨了。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陆菲容会怀疑到肃王府也是应该的。
其实阿难心里也未偿没有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某位王爷在幕后操纵的,毕竟他可是个封建社会的王爷,从小在吃人的皇宫里长大,再怎么刚正不阿,也不可能是个善男信女。而他绝对有这个本事。
不知怎地,阿难打从心里觉得,陆家的这些事情或许这些只是个小兆头,以后估计还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呢。
阿难觉得吧,宁城的陆家要死要活,全凭某位王爷一句话确实没错,连一朝丞相都没有他说的话这么有用呢。
陆菲容又和阿难说了些话,见阿难精神不济,便带着儿子告辞离开了。
期间,陆菲容也没有说什么求情的话来,仿佛今天来,就是为了让阿难知道陆家的情况的。陆菲容不说,阿难也当作不知道,午膳时勉强吃了些,坐了会儿,便上床睡午觉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阿难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然后听到了模糊的对话声。
“……以后本王不在,不准放些不相干的人进来扰了王妃。”
“是,王爷!”
阿难睁开眼睛,发现坐在床前的男人,睡得迷糊的脑袋还未清醒,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俊秀的脸,仍是那副绷得死紧的严肃表情。
见她发呆,楚霸宁微微皱眉,俯身在她唇上咬了咬,让她浅色的唇瓣恢复些许血色。
阿难被他咬得清醒了几分,略略撇开头,迟疑了下,方问道:“王爷,陆家的事情……”
“是本王下的命令。”
“……”
阿难对他的诚实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装糊涂比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