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的营帐里,阿济格皱着眉头坐在最上方。一个盔甲有些破烂的大汉正抱拳道:“阿济格大人,为什么要退兵?我们差一点就攻占城墙了!”
听到这个声音,阿济格脸色浮现出一层怒色。见众人看过来,阿济格淡淡的道:“这次攻城损失太大,敌人又有埋伏。所有我命令先退下来休整,等打造了更多的攻城武器后再重新攻打高阳城。怎么?阿勒,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张了张嘴,阿勒有些犹豫却不再做声。
看看阿勒又看看其他几位将军,阿济格转头对坐在身下一文士模样汉人道:“弥山,这次攻城损失了多少人马?”
这人姓杨,名杨远望,字弥山。原本是山东莱州一名举人,阿济格上次入关时抓住了进京求学的他,杨远望当即投降了阿济格。见此人颇有些主意,阿济格将杨远望留在手下做了一个军师。这一次攻打高阳城劝降孙承宗,就是这个杨远望出的主意。阿济格对此人颇为倚重,杨远望也死心塌地投靠了下来。
“城门前那场爆炸损失了我们一百多精锐的战士,在城楼上还有一个诡异的家伙更是杀了我们不下百人。这一场仗,我们损失了近四百将士。”杨远望一副悲悯天人的模样,仿佛牺牲的是自己的兄弟。说完,杨远望又补充道:“我认为大人暂且退兵的主意没有错,我们其实不必和汉人硬拼。也不知道他们在其他地方有没有埋藏炸药,我们应该避其锋芒再作打算。”
“哼!但是差一点我就能把这座城池攻下来了!如果没有退兵,我们也许已经在城里庆祝了!”冷哼一声,阿勒瞪着杨远望,表情依旧不满。
抬头看了看阿济格,杨远望默不作声。
“该死的混蛋!”阿济格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个叫阿勒的家伙并不是阿济格手下镶红旗的人马,他是皇太极刻意安排进阿济格军中的亲信。阿济格自然明白,皇太极打他镶红旗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自从建立大清国以来,皇太极已经用各种手段将正黄、镶黄以及正蓝、镶蓝、正红五旗牢牢的握在了手中。眼下唯一可能危害到皇太极帝位的,只剩下阿济格的镶红旗以及多尔衮的正白旗,多铎的镶白旗。
为了当皇帝,也为了儿子继续当皇帝,皇太极一直在拼命的打压阿济格以及多尔衮、多铎三人。多尔衮和多铎兄弟抱成团让皇太极无可奈何,唯有阿济格成了皇太极心目中的软柿子。这个阿勒,就是皇太极派来寻找阿济格的麻烦和错处的。阿济格自然明白,但是却拿阿勒无可奈何。
之前确实险些就攻破了高阳城,但是阿济格敢冒险么?镶红旗一共才多少人马?死一个就少一个。就算能抓到孙承宗,可如果镶红旗损失太大阿济格也经受不起。一个小小高阳城,一个孙承宗不算什么;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阿济格很明白,皇太极和他儿子豪格正在身后虎视眈眈!
但是眼下却不能和皇太极翻脸!
明白这一点,阿济格转头看了看杨远望。
心领神会,杨远望对阿勒道:“阿勒大人还请息怒,阿济格大人不是那个意思。阿勒大人的勇武,长生天看在眼睛里,没有人会不承认。就算没能攻下高阳城,阿勒大人一样是大清国最强大的勇士。”
见阿勒脸色稍缓,杨远望趁热打铁道:“攻打高阳城,其实阿济格大人比阿勒大人更加的着急。但是,我们不能拿手下将士的鲜血去白白牺牲。汉人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只要等到城里汉人的那股气势下去,接下来攻占高阳城俘虏孙承宗自然就是易如反掌。”
“哼!该死的汉人,只有嘴巴里厉害!阿济格大人怎么没有杀死你!”不满的哼一声,阿勒一甩披风转身离去。
“这……”杨远望苦笑,抬头看了看阿济格。阿济格脸色已经变得极为狰狞,杨远望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呼……”深呼吸一阵压下心里的愤怒,阿济格看着帐下众人。没有了阿勒,眼下看到的都是自己镶红旗的亲信,这让阿济格的心情好了许多。对杨远望点点头,阿济格对众人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想法,说吧。这个高阳城我们一定要攻下来,死去的战士不能白白牺牲。”
“为将士们报仇!血战血偿!”
“杀光汉人!”
众人大喝,阿济格满意的笑了。点点头,阿济格道:“弥山,你刚才说的没错。汉人凭借的只是一口气势,气势下来了自然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接下来众将士好好休息,明日一定要将高阳城给我攻下来!”
……
且不说阿济格这边满是是非,战争后的高阳城也平静了下来。短短的一个时辰,仅南门就牺牲了三百多名将士和百姓。鲜血汇聚成溪流沿着墙角流下,浓厚的血腥气压得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指挥人手收敛尸体,又将城楼上略微整理了一番,樊胡子略微松了口气。
战争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战斗才更加的艰苦。鞑子虽然退兵,却依旧远远包围着高阳城。虽然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再次进攻,但是眼下将士们身心疲累需要好好休息也顾不得那么多。城门前埋藏的火药虽然建功,却也用尽了城里所有的存量。就算还有,鞑子们有了防备也不可能再次中招。眼下只能拼实力了,而这一点樊胡子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孙承宗不离开高阳城,战争就不会结束。即使孙承宗离开了,遭受重大损失的鞑子又会不会报复呢?樊胡子心里有答案,却不敢承认。手臂上传来丝丝的疼痛感,樊胡子摸摸伤处满脸的难看。
扶着城墙走下来,许安喘着气。看到站在城门前的樊胡子,许安走上前道:“樊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呵呵……”摇摇头,樊胡子苦笑了两声。转头看着许安,樊胡子瞪大了眼睛。
一把抓住许安,樊胡子的手摸到许安的脸上。死劲掐了许安一把,樊胡子大声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呢?怎么没有了?我老樊看错了?花眼了?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有么?我有受伤么?”许安干掉两声,咬牙咧嘴一巴掌将樊胡子的手打开。
咳嗽两声,许安认真的对樊胡子道:“樊大人,眼下没有空计较这个。大家伤亡惨重,你接下来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抵挡鞑子的进攻,这高阳城可就危险了啊!”
“我哪有什么主意。”叹口气,樊胡子缩回了头。瞪着许安,樊胡子又道:“你呢?虽然刚才你帮了大忙,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这个!守城有我老樊就够了,你倒想出什么主意没有?只要孙大人能够安全离开高阳城,我相信鞑子在吃了这么个亏之后不敢再找高阳城的麻烦了!”
真的不敢么?你真以为鞑子不会报复?
明白樊胡子只是安慰自己,许安摇头苦笑道:“鞑子包围了高阳城,还能有什么办法送孙大人离开?我们的军队守城都不够,更别说在野外护送孙大人冲出包围了。眼下我能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樊胡子陪着许安一同叹气。
“哎……”
难兄难弟两个人你一声我一声比着谁叹气快,而眼下危机的局势两个人却想不出任何办法。看看许安又看看血迹未干的城墙,樊胡子偷偷凑到许安面前道:“你知道吗?孙大人晕倒了。”
“怎么回事?”许安心里一紧。正打算回去探望,却被樊胡子一把拉住。
“城里百姓伤亡太大,粗略估计已经死了近千人。”满脸苦涩,樊胡子道:“孙大人是因为这件事才晕倒的,你现在过去又能拿做什么?眼下最要紧是相处办法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哎……”
“该死的鞑子!”许安咬牙切齿。
但是能想什么办法呢?许安来回走动着,脑筋飞快的转动。回忆自己看过的,回忆自己看过的电视,回忆自己听过的新闻……但是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啊!从来没有过这么危机的时刻,从来没有过护送这么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冲出重围的情况出现过!能做什么呢?还是说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不能放弃啊!
为了孙承宗,为了高阳的百姓,甚至为了张兴霸为了自己!许安紧紧咬着牙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骑着马的官兵速度的跑了过来。翻身下马,他跪在了樊胡子面前。满脸的愤怒和委屈,这人道:“大人!城里的富户集体冲出了北门!他们说是高阳城守不住了!他们带着家丁、家眷还有财物跑了!他们抛弃我们逃命去了,还有的甚至投降了鞑子!属下没能难住他们,还请大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