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和县城,已经是朗月西沉的后半夜。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迎接徐麟的,只有四十四具盐枭的尸体。包括郑三味和曾飞赤在内,全都黑血斑斑,死相狰狞,躺在县衙停尸房之中,别提有多鬼气森森了。
此时,徐麟的盛怒早已经有所消减,见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不免黯然。这些死人中,真正说得上是行刺自己主犯的,却寥寥无几,至于下达命令的幕后元凶,更不可能在里面。
于是乎,二十一世纪的某些心态,又不可救药地浮现了片刻,他叹道,“做小卒的,也真可悲。”
人都是华安邦的一批好汉们做掉的,但邀请徐麟单独来看看死尸的,却是太和县令杨河森。见徐麟有些发怔,四十来岁的杨河森赶紧走过来,低声道,“徐大人,卑职亲眼目睹你夙日勤劳以捕敌寇,很是敬仰,视大人为一名忠于职守的好官。因此卑职这才毫不犹豫地告诉大人,那郑三味等人和福王府有关联。不过,当华老弟要领人来剿灭盐枭的时候,也是卑职建议他杀得一干二净的。”
徐麟愣了片刻,凝视了杨河森半晌。
其实几日交道打下来,这太和县令既没有对自己大加贿赂,也没有过分的奉承,相反还曾为农忙时节不宜扰民和自己争辩过几句,徐麟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地方官。此时他自己承认建议好汉们杀人要杀干净,却似乎不合一方县令应该有的身份。因道,“哦,是你建议安邦斩尽杀绝的?”
“唉,这种结局,卑职也不愿意看见,但也许唯有是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否则,福王派遣人来刺杀你的事情传出去,对我太和县和你们诸位来说,都是大麻烦。还请大人怜惜我县境偏民穷,在文牍上下些功夫,将四十二名歹徒扣死在里通蛮夷的罪名之上吧。我县受益之百姓定当为大人日夜祈福,祷告上天保佑大人逢凶化吉!”
“文牍上扣罪名,那是没问题的。”
徐麟粗粗地喘了一口气,却又苦笑一连串的反问,“不过,福王派要刺杀我的消息,若传出去又怕什么麻烦?难道我的性命之忧还不算天大的麻烦?再说了,这消息传出去之后,不正好可以让他们碍手碍脚,不敢再刺杀我,以免坐实嫌疑么?”
杨河森笑得比徐麟还要苦兮兮,伸出手在头是新编锦衣卫力士们,激动了。。。。。能不激动吗?实话实说啊,对这些人来说,江湖义气再怎么重要,衣食盘缠却是现实的,养家糊口也是做人责任,升官发财更是正当追求,而徐麟三兄弟的一纸宪令颁布,正是圆满了他们的江湖义气,解决了他们的衣食盘缠,成全了他们的养家糊口,更给予了他们日后以功劳搏改命的好机会————无异于是绝大恩惠!
顷刻间,堂前跪满一地。
“大人,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刀山火海,属下等愿效死相随!”
徐麟此刻的表情和言语,是很“礼贤下士”的哦。
“操,你们在哪里学来文绉绉的戏文?以后在老子麾下,该怎么粗豪,就怎么粗豪如旧!老子有三条军法,一,我们骆徐华三大人的话,你们要听。二,锦衣卫必须遵守的法纪,你们要守。三,第一条和第二条冲突的时候,以第一条为大!”
满堂哄笑,反正此刻没有一个原来的缇骑在场,人人都无顾虑,全都轰然应诺称“晓得了”,甚至还不乏激动的伙计宣称要斩鸡头喝血酒对天盟誓,弄得新编的四总旗锦衣卫,倒像是个江湖帮派似的。
徐麟见此情形,总算是安全感强了不少。他才懒得管这些事,一律丢给了华安邦之后,便开始着手继续追捕苑康等人。。。。。。河南乃是福王的封地所在,为安全计,最好别贸然深入淹留。那苑康从陈州驿窜入河南,必须绕走许昌等地再北上,反正自己已经在太和耽搁了一两天,那便不如直接北趋过商丘濮阳之后,在邯郸堵他!
第二天,徐麟辞别杨河森等太和官员,带着自己的队伍取道亳州一路北上。送行的官员,无不称道副千户大人的坚忍不拔,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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