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和中原猪争奶,而且还落了下风,也算是少见的奇观了。
骤然间碰到这令人捧腹的场面,不止是徐麟,追捕兵团上下其他人等,也都有种想要捧腹一笑的冲动。但郑一官不是这些人真正的一份子,他此时的冲动不是笑,而是抓住稍纵即逝的绝好机会。郑一官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要暗杀的目标,围村的那短短一阵停顿期间,他早已驭马贴近在徐麟的健马左后侧三尺之地。忽然间郑一官见到,那徐麟身形略微紧绷的同时双腿已然急速张开,显然是要准备纵马冲进村子中去。
机不可失,郑一官也不犹豫。
夹腿驱马之间,他刁狠一剑,对准了徐麟后背心,无声无息,冷不丁刺出。
见徐麟仍浑然不觉死神的逼近,无比亢奋的郑一官一边刺去,忍不住一边在心里冷笑,“泉州翁大师自幼授教,莆田南少林三年深造,小爷的剑法称不上登峰造极,杀你却是足够。”
但光有剑术是不够的,徐麟不仅有凌波这个妹妹,而且还有不小的运气呢。
本已经拔出软剑准备陪哥哥一起冲锋的凌波,美目流转之间,已然捕捉到了那刺眼的寒光,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无奈此时此刻身在马鞍之上,蝶舞身法根本来不及,她又在徐麟的右侧,右手的软剑根本无法够及另一边的杀手,只怕还没等到她给予杀手实质上的威胁,哥哥就已经被刺成了肉串!
“铿!”电光石火之间,凌波娇叱一声急扭腰肢,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剑如刀,向杀手的剑锋砍下去,那软剑剑面柔韧而侧锋钢强,她一剑劈下去,郑一官的剑锋自然不免将要下沉了几分。蓦然出了个少女护卫急救徐麟,郑一官无疑是一惊,但他毫不担心。在他看来,徐麟已经是个死人了,无非是后心洞穿而死,或者腰肾重创而死的区别罢了。
可郑一官实在小瞧了凌波的雌威大发,也真不凑巧碰上徐麟双腿向马肚子上的那一夹之力。。。。。凌波倾尽全力的一劈,扎扎实实地将郑一官的剑锋劈下去了一尺有余,不偏不倚,刺中了徐麟健马的后臀正中,恰逢那健马后臀用力蹬地之际,陡然间遇刺之下,钻了马心的剧痛和满腔的蓄势马力,竟然刺激得那健马蹦蹦跳跳,尻门大开,一滩稀呼呼黏稠稠的马粪如弹出炮膛,射得郑一官满脸都是!
噗噗噗!啪啪啪!
马很有战斗力。
郑一官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暗杀大业,竟然在马粪暗器的突袭之下,功败垂成?!他哪敢再拖泥带水的迟疑,连脸上的马粪都不敢擦,便借着自己胯下的马势,赶紧发狂一般地逃窜了开去。变起仓促,惊呼连连。徐麟被莫名其妙发了狂的健马掀翻落地,大伙都急于涌过来捞救堂堂副千户大人,倒也确实没有空去追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只得先顾全生死不知的徐麟再说。
万幸,徐麟除了摔得头上淤青斑斑之外,没什么大事。
只可惜的是,这厢横生枝节闹出的行刺惊变,不但破坏了已经部署完成了的包围圈,而且还在喧闹中引起了村中苑康等人的惊弓之警。几声炸吼怒喊之中,蒙古人的箭嗖嗖嗖嗖射出来,却根本不困兽犹斗,紧接着便是马蹄声从村后传出来,亡命的逃窜又开始了。绕是徐麟这边人多势众,官兵们也奋死用力,但到最后收拢人手点清战果,却仍是被逃脱了三个:苑康、萨满教大祭司和一个蒙古护卫不见了————一次完全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好行动,就这么留下了遗憾。
徐麟却不为此遗憾而耿耿于怀。
不管怎么说,逮住了一个偷偷潜入国境居心颠覆的,而且是明朝敌人努尔哈赤小舅子的科尔沁蒙古小贝勒,就已经足够他徐麟名扬天下了。。。。大明朝还找得出他这么样正义凛然又能侦擅捕的锦衣卫么?朝廷中的嘉奖,锦衣卫的升迁,内心里的正义感,他将全都会得到很好的报偿!
与此同时,高调出发的豪华追步兵团能取得这个收获,旁人再怎么苛责,也不能说徐麟和华安邦丢谁的面子了。至于逃去的苑康和阿嘎钦,即使他们逃进了河南,仍然是在我华夏境内。青山绿水,来日方长,坚忍不拔地继续追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捕获的!
而更重要的是,徐麟此刻完全沉浸在爱恨二重天里,根本没心思去再想苑康等杂碎。
有仇,必报。闻讯赶来的华安邦也罢,身在现场的杨河森也好,全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刺客惊变弄得火冒三丈。
那郑贵妃家的人马,当年连太子殿下都有胆子敢去刺杀,此次刺杀一个从五品的锦衣卫副千户,那马虎,那嚣张,那狂妄,简直就是赤裸裸毫不遮掩,依旧承袭了当年梃击案的低智商-----------一番并不复杂的调查之下,三下两下便弄清楚了刺客的来源,不正是以福王及国舅为后台的大盐枭郑三味,还能是谁?
华安邦不必说了,眼睛都气乌了。他也不等徐麟吩咐,对着手下好汉们一声令下,就马如龙卷般向太和县城呼啸而去。而太和知县杨河森,此时也着实恼火盐枭们在自己境内弄此大案,便全当自己从来没见过福王盐引一般,不仅任由那些江湖好汉们去火拼盐枭,而且还追出去对华安邦道,“华老弟,拜托你一件事。。。。。我们太和县大牢最近没有空监房。”
华安邦一愣之后,明白了潜台词,嘿嘿一笑道,“只要你们有乱葬岗就行!”
有恩,也必须报。坐在咸鱼村唯一一间像样点的泥茅混合瓦房里,看着犹在拍胸口后怕的凌波妹妹,徐麟满腹都是柔肠百结。
这一次明月夜晚的险死还生,让他满肚子都是对凌波的感激和珍重。不是她全身心的护卫,再加上一些运气,自己现在只怕早已经魂归天国了。再次回想那恍若梦境一般的遇刺,徐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苦短,也越发明白了珍惜二字很重要。此时此刻,他和凌波之间,到底是谁有恩于谁,又是谁的恩更重一些,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最有意义的是,俩人桃李相报恩情交织,更为平等,更为亲近,已然是真正的同胞兄妹了。
凌波却不仅仅是只为刺客事件而后怕,她也在为咸鱼村里的一个婴儿而后怕————这村里可并不是只有一头老母猪有奶水的,那被逮住了的小贝勒裸本尔赖以及逃走了的大祭司,喝的可不是猪奶,而是在喝那婴儿母亲的人奶,若这群蒙古人还逗留几天下去,那才两个月大的婴儿绝对会活活饿死————凌波不禁恨道,“这些蛮夷到底有没有人性?”
徐麟一笑点头,蛮夷有没有人性,日后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是明证啊。陡然间,他莫名想起,到那国破的时候凌波不过才四十岁,必定有了家室子女,以她今日痛恨蛮夷的巾帼情怀,说不定她日后很可能就在那抗击清兵的队伍之中,岂不是也会在生灵涂炭中身披惨祸?!
忽地,徐麟设想得自己肝肠不禁一痛。不知不觉中,所谓狙杀反面人物的作为,在他心里渐渐变得有些不够了,总觉得那么做,似乎太消极了一些。
伸出手去,轻轻抚住凌波拍胸口的玉臂,徐麟柔声道,“好妹子,哥哥对着天地君亲师发誓,自今往后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天下万物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哥哥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努力帮你谋取来。。。。。。。”
凌波听了,蓦地仰头,一双大大的眼眸盯着哥哥,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哥哥是说真的吗?妹妹想求哥哥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徐麟恨不能把心都挖出来,拼命点头,“当然。”
“妹妹希望,哥哥永远都不要再见那傲菡小姐!”
徐麟大吃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凌波并没有见到过傲菡的面啊,只是在探望张百佳兄弟的时候,听他俩提及碧荷楼之事而已,她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疑问中,傲菡小姐美丽温婉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徐麟的眼前,尤其是那晚二人秉烛促膝交谈的舒适感觉也泛上心头,让徐麟好生踌躇,因问道,“为什么?”
凌波却不回答,只是幽幽目光望了哥哥几眼,忽地起身笑道,“就知道那大美人姐姐会让哥哥迟疑。。。。嘻嘻,逗哥哥你玩着的呢。。。。。夜了,妹妹先去备马,哥哥理完公务就回城好好歇着吧,这里的稻草铺可不适合哥你睡,会长虱子的,小心咬着了。”
说罢,凌波转身就低头走了出去,自去指挥缇骑们上鞍饮马不提。徐麟看着如水月色下的凌波在那里忙活,不禁又有些担忧泛上心头:但愿她对傲菡没什么敌意,不然若我以后真喜欢上了傲菡,岂不是追求起来有些麻烦?
但这毕竟只是以后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麻烦罢了,正在胡乱担忧的时候,一桩眼前的麻烦寻上了他。一个准备押送蒙古小贝勒的缇骑前来禀报,“大人,不好了,那个裸本尔赖仗着自己有点子身份,说反正他的下场多半是部落以大批军马赎他回去,所以在囚车前威胁我们,要是一路上没有奶茶喝的话,他宁愿现在就咬舌自尽,也不肯被押送入京呢。”
徐麟本来就又恨刺客,又忧凌波,一听裸本尔赖竟然还在摆谱,气得奔到院外的囚车那里,一脚蹬在裸本尔赖的屁股上。
他才不信一个贪图口舌之福的人有勇气自杀,破口大骂道,“奶茶就没有,母猪有一头,来啊,把母猪也给他塞进囚车去!要死要活,吓唬谁?”
翻译过去,裸本尔赖当然愤怒,继续耍赖。
但徐麟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他乖乖地含泪接受了和母猪同车的侮辱,“再唧唧歪歪,小心老子给你灌春药!”
母猪很有震慑力的。。。。。哐!囚车关上,裸本尔赖看着那头脏兮兮的老母猪,还是一阵后怕----幸亏咱很识相,不然春药一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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