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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和刘达韬自愿留在了悦来客栈,第一夜,拖得很简单,但第二天中午,则拖出了毛病。
原来,书生们也喜欢yy,文人又十分相轻,他们来自江南各地,分属各个文社,都是一般的寒窗十年,都是一样的苦读诗书,凭什么你做主审官,他做陪审官的,老子却连个讼师都轮不上,只能去坐在底下听你们说三道四?因此,楚瑜那虚拟法庭的主意,很是引发了诸生的争议纠纷,吵吵嚷嚷直到天亮,张采他们才想出了折中的办法,张采主审,所有文社推举一名来做陪审。
接下来事情又不顺利了。斗殴中挨了打的要做原告,可是挨了打的多了去了,都上来告也不成体统是不,那就需要象征性地来一位原告一名讼师。原告好说,讼师却难办,谁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最适合伸张正义,谁都想争这名扬于同志之间的好机会,便是能帮楚瑜代理的另一名讼师名分,都争得脸红脖子粗。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扯皮中说出了“你敢瞧不起xx地方人”和“你敢瞧不xx文社”之类的话语,悦来客栈里便传出了各地“名骂”之音,以至于到最后,祖宗八代*官全都出来了,南腔北调,蔚为奇观。
张采满脸怒色地来到关押楚刘二人的房间,怒道,“徐楚瑜,你好狡猾!这还只是定人选就定得我们四分五裂,等到接下来还要去搞啥庭辩的,我们诸社众生,岂不是要争得大打出手?!”
楚瑜坐在床头听了,努力忍住闷笑,满脸都是极度委屈,一摊手激将道,“本来嘛,书生们就是这样,人人以为只有老子天下第一。呵呵,张兄,楚瑜不知道你集结这些书生的目的到底是做什么,不过,无论你想要他们做什么,就必须要有控制和指挥他们的能力,不然什么事也做不成的。”
张采一愣,咬牙道,“那就别审你们了,直接丢衙门里去。”
“不会吧?”楚瑜夸张地坐起来,拍拍躲在被窝里笑得不行的刘达韬,问道,“达韬,你一向跟着少爷我鞍前马后,言听计从,即使悦来客栈可能是死地,你也跟随我前来赴义,算是被我折服的兄弟了。你说,我徐楚瑜有没有向你说话不算数过?有没有不允许你发表自己的意见过?实话实说哦。”
刘达韬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坚决否认。
楚瑜一摊手道,“张兄,你看见没,要想统驭一群人物为你所用,一要取信于人,不能出尔反尔。正是因为你昨天答应了大家,大家才会踊跃参加,如果你此时闪腰子,他们只会死死记住争吵带来的龃龉过节,甚至怨恨到你的身上呢,以后你还怎么组织他们?第二,书生又不是军队,你组织他们这种人当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借用他们的才识文干,不让他们有机会各抒己见,既是人格上不尊重他们,也是在能力上压制他们,这样一来,谁肯跟你走?!”
总之,上船容易下船难。
砰,张采听了楚瑜的这番道理,如被雷击,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这。。这岂不是非审你不可?”
楚瑜笑而不语,刘达韬却忍不住在被窝里问道,“张先生,除夕你要是还没审完我们,可是要给压岁钱的哦。”
张采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一岁的人,之前在太仓读书,可以在文章中议论天下,但真谈到驾驭人的经验,还不上曾经带过小弟的楚瑜呢。楚瑜的一通说辞下来,他都觉得有道理,又都觉得现实中有很大的问题,“过年。。。。。惨了,一来就打群架,打架之后就打官司,官司没完就又接了这个虚拟审案的麻烦,张溥老弟交代的正事我们还没做呢,糟了!”
暗笑中,楚瑜忽听张采自言自语提及张溥,顿时有些惊讶,猛然间也记起了张采是张溥搭档的历史来。
张溥,不就是那个后来写了《五人墓碑记》的文学家,又组建了继东林党之后带有资产阶级政党雏形的复社的政治家?!!咿,这老兄,论理现在不过才是十九岁左右啊,起码要等到天启年间,才和张采一起成立小复社,到崇祯初年方能组建大复社啊,怎么他这么早就开始了组织复社的先期探索工作?嘿嘿,少年大志,眼光长远,不愧是十几年后遥控朝政的牛人,厉害。
只不过,这个张牛人没有想到,尚不成熟的搭档张采,目前竟被咱楚瑜玩弄于鼓掌之间呢。
片刻惊讶过后,楚瑜非常好奇,问道,“张兄,你们诸生云集,到底有什么样的正事要办啊?哦,我无意参合你们的事情,我是看张兄其实人很不错,羁押待审无聊之中也想听一听,说不定楚瑜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张采怕的就是楚瑜的主意,昨天他出一个臭主意,现在还夹着张采的脚踝呢,想想就觉得可恼,张采扭头就走。
不过张采也好歹是不成熟的豪杰,却在门前灵机一动,将了楚瑜一军,“楚瑜兄,你的大才张某算是领教了。但张某也有一建议希望你们听一听:马上给徐府写信,要五百两银子来用做大家的盘缠!不然,我马上终止诸生虚审你们的破事,直接把你们丢衙门去,哼,我问一句‘大伙盘缠多吗’,长安居,大不易,想必诸生也不会真的怪我吧!”
这一记反击,击得楚瑜又佩服,又好笑,佩服的是张采也有了还手之力,好笑的则是,钱对徐府算不上问题。。。。。怕的就是你们不要,这笔钱拿来之后,似糖衣炮弹一样地腐蚀着,又让你们大多数人感觉到拿得舒服:出钱请咱们在大都市过年,出钱请咱们审他家人,可不是贿赂哦。
呵呵,等高攀龙的书信一到,再多少赔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竟是一点后遗症都没了的,更完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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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写好了,是刘达韬送出去的。
族长徐辩正担心着老五的去向,在刘达韬的口中听到了前因后果,看见事情在楚瑜的掌控之下,竟然有着完美解决的可能性,大为惊奇他的心智能量。徐辩也不吝啬,令人用车送去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到客栈。
果不其然,在楚瑜坚决声明这不是贿赂而是辛苦大家的劳务费后,大多数诸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而那些受伤过的童生,则在楚瑜保证日后绝对还有医药精神损失等赔偿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拿了。。。。。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鬼知道真的能否把徐家人绳之以法?闹贡院?说不定两败俱伤被革去童生资格呢。
如此一来,楚瑜的俯首待审,徐家的真金白银,都证明了他的诚意,不知不觉中,诸生中就很有一些人觉得楚瑜做人很不错,潜移默化中,大家便有点怀疑起最先参加打架的书生们的说辞起来,倒也不再那么义愤填膺地急于虚设审讯,而是全副心思争那些虚名起来,当然,喜好另外一口的有些人,已经悄悄溜出客栈去秦淮河逛去了。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老五三人一脸风尘,被冻得嘴唇都发裂的他,才终于到了客栈的门口。
他满脸沮丧绝望,正准备鼓起勇气冲进去置换楚瑜出来,忽地一眼看见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人负手贼笑,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汪文言,你敢骗老子白跑无锡一趟还算小事,敢骗老子兄弟自投罗网,老子就和你不共戴天!”
汪文言也不反驳,扔过来一封书信,笑道,“你兄弟让你喝阴沟水,来擦我鼻涕,我就让你白跑一趟,去摆你兄弟一道,很公道嘛。”
老五一愣,想想汪文言这绕口的话语,心里哀叹,咿,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当代松江却陡然面色一寒,“这是高存之先生的亲笔信。告辞。”
说罢,汪文言仰天长笑,扬长而去。街角闪出他的一大帮彪悍随从,个个还故意撞得老五他们东倒西歪,远远传来汪文言的声音,“告诉你兄弟,若不是见你们兄弟间有些义气,我早灭了你们!要他可别忘了,汪某人的人情,是要还的。”
老五三人直感觉到被撞之处,痛彻骨架,这才骇然于汪文言狠话不假。正揉捏活血之时,客栈中诸生却已经瞧见他们三,又是一通鬼叫连连冲过来,不过有了楚瑜在内的一番交涉,老五等人终于毫发无伤地进来了。
人的影,树的名,高攀龙果然威望炽隆,不但诸生对他敬仰如神,就是张采在老五出示了高攀龙的书信之后,也浑然没了脾气。
高攀龙在信中,一讲徐达功勋烈烈,既然徐家好歹算得上联过宗的后人,自然需要几分眷顾;二讲朝政大势群丑踞堂,需要团结徐家的众门亲戚,不至于让清流多面树敌;三讲道义上绝对站在诸生们这边,罚徐家大出血————“向各文社乐输经费两千两,赔偿伤恤医资五百两,就此了结。”
如此大小道理,加真金白银,诸生们服得不能再服。
立下字据后,便将楚瑜五人送出了悦来客栈。张采却在临别之际,不行抱拳礼,用力握了握楚瑜的手,道,“不打不相识,一打便相知。楚瑜兄,后会有期。”
楚瑜很是无所谓,这事情总算完结,他只想回家先睡一觉,然后偷着乐。。。。。三千两银子无需我出,四个小弟的班组却已经成型,嘎嘎,我赚了呢。
五人爽然离去的时候,他们却都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升平桥上,应天府尹金钟召却在嘀咕,“这孺子太有才了,聘他来当师爷,恐怕也不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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