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雪花，左右一手一锭，在夕阳的余晖下发出灿烂白光。施姨瞪着掌中之物，有些发愣。
“知道你喜欢银子，特意换成两锭堵你的双眼！”
东方凤低声道：“白鱼，少说两句吧！”
“二纹白银，一天就赚了这么多？”戴福结惊讶。
戴金锁说：“准确说我们五人一共赚了十两银子，都是凤小哥之能。”
施姨抬头，望凤贺五人扫了一圈。
凤少忙说：“施姨，这是今天我们帮好运来的江老板做工赚的，获此重利，白鱼的确功不可没！”
贺新郎道：“这倒是，没他最后一句话画龙点睛，能否成功还真难说！”
“……”戴玉佛眼光复杂，也点头赞成。
“凤哥哥果然大才。”戴福结心中一析，已大致了解。上前一拉施姨双手，笑劝：“白鱼还是很聪明的，都是施姨教导有方，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会意，齐说：“对对对，白鱼聪明，施姨教导有方！”
施姨看看银子又看看儿子，不知说什么。
东方凤一捅白锦鲤，低声道：“自己娘亲，服个软算了，大街吵架不嫌笑话？”
“……好啦老娘，儿子给你道歉，不该向张童生泼墨水。”白锦鲤勉强挤出个笑脸，尽量平缓语气把手里点心扬扬：“饿了吧？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点心。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施姨瞪眼：“你……读书不能落下！”
“……好，读！”
施姨见他妥协，声音也平和下来。“还有，去向张童生赔罪！”
“这个可以有。”白锦鲤答应，心里暗自说：“是有事要找张童生。”
“施姨您看，我就说白鱼只是口快，心里还是对您最孝顺的。”戴福结在旁助攻。
“唉！我的闺女你哪里晓得，这小子嘴上答应好好的，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小聪明是有，但有什么用？世间百行读书为最！他要真孝顺我，认真苦读考上功名光宗耀祖，那我就是累死也心甘！”
白锦鲤狂翻白眼，贺新郎把他一瞪，又装出笑脸相。
“好啦好啦，累了一天，一起回去吧！”
“阿梨！”戴金锁问：“爹今天怎么样？”
戴福结神色一暗：“还是老毛病，腰伤好像加剧了。大姐照顾着呢！”
“那赶快回去吧！我们买了药还有吃的。”戴玉佛急说。
“嗯！”戴福结上下嗅嗅，杏眼满是嫌弃：“你们干什么了？怎么一个个这么臭？”
五人各自闻闻，皆有尴尬之色。
东方凤一拍衣上的灰尘，调侃道：“身无劳苦之臭，怎得血汗之甜？”
戴福结梨目灵动，抿嘴一笑。
小康街有两丧妻鳏夫，利齿孙和戴父。孙戴两家互邻，关系极好。此时孙家无人，送走了白锦鲤母子，几人直接去了戴家看望戴父。
“咳咳……孩子们都来了！坐，坐！”
趴卧在床的戴父很是高兴。他样貌与戴金锁极似，只是眉眼间满是温和善意，不同二子锐利凶悍。见众人来探，连连挥手示意。不经意又牵动了腰伤，顿时面露痛苦。
“哎呀爹爹，阿贺他们都是熟人，你激动个什么劲啊？”戴家长女戴宝簪寸步不离的照顾。
凤贺两人脸色微红，下意识多看戴宝簪几眼。
按戴父的说法，四个孩子只有长子戴金锁传了他的相，剩下两女一子皆随了亡妻。至于戴母，小康街见过的人都说难得的美人，嫁给戴父这个粗犷车夫真的貂蝉配张飞。东方凤见了戴家姐妹后便懂了为何有这一说。
次女戴福结梨苞待放，珠圆玉润。而长女戴宝簪已然成年，佳人容姿，出落得柳腰杏容桃花眼。布衣上的针工线图如朽木雕花，比阿梨身上的更加精致灵美。柔媚娇俏，小康街竟是无人能比。
“都饿了吧？我马上准备晚饭。”戴宝簪挽起袖子：“阿梨过来帮我。”
“盛点粥就行宝簪，包子馒头我都买了。”戴金锁说：“我们胡乱垫垫肚子，晚上还要去集仙斋帮忙！”
“今天赚得够多了，你们晚上歇歇吧！”戴福结准备着碗筷，东方凤过去帮她。
“你问你兄弟吧，我是无所谓，老爹还在集仙斋我和阿凤得去帮忙。”贺新郎左右看看，去搬桌椅。
“明知故问！晓得今晚有大宴咱怎能不去看看……你坐着吧咱来。”戴金锁抢过桌椅。
几人动手，饭食桌椅瞬间摆好。戴玉佛和孙乐扶戴父坐下。晚饭虽简，男女老少，却也其乐融融。贺新郎心情大好，畅谈今日活计。他久在利齿孙身边，自然叙事如说书，讲得跌宕起伏。戴家姐妹和孙乐连连惊叹，戴父本就伤病的脸色则越来越沉。
“……就这样，今天有惊无险，十两银子到手，不枉这全身的臭味！”
“阿贺，这吃饭呢！”戴宝簪不满。
“你们这可真是……老虎嘴里拔牙！”戴父摇头不止叫苦不迭：“菩萨保佑，多亏阿凤！”起身要谢，老腰又是剧痛。
“哎呦——”
东方凤连忙起身：“戴叔您这是干什么？”
“爹你坐好，我替你谢凤哥哥。”戴福结向他一福。
“老二老四你们俩，还有阿贺，吃了豹子胆？做工就做工，没事去招惹这是非干嘛？那盐帮岂是好惹的？”戴父板起脸训斥二子。
戴玉佛顶嘴：“豹子胆我还真想尝尝，贩私盐了不起啊？”
“玉佛，住嘴！”戴宝簪美目瞪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两个出点事你让咱家怎么办？”戴父把桌子拍得直震。
东方凤又劝：“戴叔莫恼，我已经跟他们讲了，以后跟盐帮不再往来。也跟阿贺金锁谈了，再不干危险的活了。”
眼神示意，阿贺戴二会意：“爹（戴叔），这不是没入江湖不知道厉害吗？以后再也不敢了！”
“爹爹，小心身子。”戴家姐妹也劝。
“你们这些娃娃，初生牛犊哪知江湖险恶？”戴父叹气：“二十年前南倭北虏，世道之乱你们想都想不到。那些个帮派说杀人就杀人，眼皮都不带眨的。”
戴玉佛不服：“不都过去了吗？现在可是万历盛世，那些帮派也得夹着尾巴。”
“所以你们真该天天给张居正磕头。嘿！江湖门派对朝廷夹尾巴可不是对你这毛都没齐的小鬼！“戴父冷笑：“再说你以为盛世便天下太平？
你在金陵，大明南京，又是鱼米之乡，只需中等之家便可鸡鸭鱼肉天天不愁。你到北方看看，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多了去！远的，西北河套和东北辽东战端不止。近的，海上崛起的新四小寇穷凶极恶。要是生在那些地方，还用你主动寻是非？坏人杀你不需要理由！”
“哦，知道天下还有那么多不平咱就放心了！”戴金锁低声道。
“老二你说什么？”
“没什么，咱说宝簪熬得粥真香！”
“睁眼说瞎话！”戴父顿了顿，道：“今晚盐行龙头，巫楚帮曹幺摆宴？又是江湖事端，你们不许去。”
“爹！”戴金锁瞪眼。
“干什么？”戴父也瞪。
贺新郎见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连忙和稀泥：“戴叔，这不是我们想去，是老爹接了说书助乐的活。我们去帮个忙顺便赚个外快。您放心吧，老爹和孙足在那，我们怎么会胡来？”
“难说，姓孙的是个爱热闹的主，谁知道会不会带你们往火坑跳？”戴父想起挚友，无奈摇头：“要去也可以，亥时必须回来！”
戴玉佛：“那能取决我们吗……”
贺新郎打断：“没问题，一定……尽量！”
“啊呜……”孙乐在旁三口作两口把晚饭吃完，一抹嘴巴：“阿贺我吃完了，什么时候走？”
贺新郎眯着大小眼：“谁让你走了？我们接老爹回来前，你老老实实在戴叔家待着！”
“我靠你……又不带我去！啊呦——”孙乐爆了粗口，脑门早挨阿贺一个暴栗。
“不是我不带你去，是人家酒楼不让你进。我们是去当帮工，传菜跑腿伺候人的力气活，你行吗？”
贺新郎冷冷说：“你想去？夏掌柜那只笑面虎还怕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