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朝着六龙街走去。白锦鲤对这类新闻十分热衷,大谈道:“听大人们说,三十年前嘉靖朝的时候,南倭北虏局势严重。嘉靖爷整天修道不上朝,结果朝廷对江湖的制约近乎崩溃。光是这南京城,经常可见光天化日之下,各大门派还有游侠儿大打出手,谁管伤不伤及无辜?
其乐无穷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廷焦头烂额——倭寇鞑子就够他们恼的了。江湖上的大佬们,同时也是各行的龙头精英,同样烦不胜烦——想和气生财,但总有些后辈欲趁天下大乱取而代之。所以在张太岳明确提出要管理江湖时他们举双手赞成,很少有人反对。
传说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恩怨必须在街内了断,要不然就是朝廷和各大豪门的公敌。虽然实施起来不能十全十美,不过近十年来很少听到大规模武人械斗破坏城市的事了。”
戴金锁遗憾:“可惜,晚生了三十年。要不然趁着乱世,老爷也能赤手空拳闯出一片天地。现在呢,只能在里面打打短工,接接黑活,赚点辛苦钱了!”
贺新郎望着六龙街三字的大牌匾说:“现在未必不是好时候!张太岳死两年了,我瞅着这街里面的魑魅魍魉也不安分……彼其娘之,江湖街代表着朝廷对江湖群雄的威慑程度,可以说是判断天下安危的天秤。江湖街在,天下稳如泰山。倘若江湖街形同虚设,群雄无视王法任意逞凶,那就意味着天下大乱了……”
“大乱大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白锦鲤唯恐天下不乱。
姚宠拍拍手里装药的包袱抱怨:“我最怕来这条街,明明几个人在那喝酒,不知怎么就上天入地地打起来了……哎,胆子小,伤不起啊!”
“扯淡吧大嘴姚!我跟你在这逛几次了,哪次有热闹你不是最先凑上去的?其乐无穷比我还快!”
白锦鲤一个白眼翻他,同时快解腰带:“等一会,放个水先。别一会碰到什么怪事吓尿就丢脸了!”
他也不害臊,直接对着秦淮河羞羞。其他哥几个互看一眼……于是路人们便看到六个小泼皮,在青天白日之下,鲜花碧水之中,排成一行。无视行人们各种鄙视哀痛的目光,向着那胭脂之水,风流之河,尽情抛洒童子热尿……
两头石麒麟守卫大街入口,从这里看,六龙街实在跟普通商业街没什么两样。有绿树石道,有贩夫走卒,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比比皆是的酒楼当铺赌场,一个个披红戴绿打扮富丽。繁荣程度虽略逊十里古秦淮,但也是热闹罕见。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啊!”凤少从大牌匾下经过。忽听前方传来大批人的惊吼。只见前方十字路口,近十个衣着统一的彪形大汉同时弹倒在地。热闹的人群骚乱起来,来回碰撞。
骚乱之中,一白衣男子,手拿折扇,长发翩翩。几个跟头一翻一纵从人群中跃过,当真身似蛟龙翩若惊鸿。
男子挺身站立,望着人群潇洒一笑。又是一跃上树,在树干上轻点一脚,借力腾空。瞬间高过六龙街大匾。正当所有人仰望这飞侠的无双身姿时,猛然间拐角处射出一道锁链,破空疾飞,如箭射大雁击中空中男子,缠住右腿瞬收。一股大力牵引,男子失措丢出一物,硬生生被从空中拽入地上。
啪——男子正脸着地,三两颗牙蹦出,石头地磕处血迹。锁链如长蛇,抓住猎物快速收缩,行人纷纷避开两旁。男子一身翩翩白衫,拖在地上污浊,撕裂,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从男子出现,腾空,被抓,消失,无非电光火石之间,六人望着这幕目瞪口呆。白锦鲤嘴里泛干,声音嘶哑,对呆若木鸡的东方凤说:
“欢迎来到六龙街!”
光天化日之下,刚刚那段白衣飞天被捉的场景太过夸张甚至诡异。不仅是东方凤,连同贺白五人也是惊疑未定。
“在六龙街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凤少满脸不可思议。
“千年难遇的奇观!”白锦鲤勉强一笑:“其乐无穷凤小哥你运气真不错,第一次来就见到这一出。”
姚宠一边抱紧怀中包袱,一边伸长脖子望着男子消失的拐角,确定不会再出现什么,才意犹未尽扶扶眼镜叹道:“今早出门没看黄历,左眼老跳。结果出门就被烂白鱼一顿拉扯,现在又看到如此惨案……哎,今日不详啊!”
“其乐无穷,大嘴姚你这厮看得最起劲吧?”
凤少也干笑:“既喜欢又讨厌?姚宠你不是双子就是双鱼!”
“那是什么?”姚宠问。
“这是什么?”贺新郎打断他们,快速走到一颗柳树下,抬头打量树顶。
“怎么了阿贺?”戴金锁问。
“如果我的眼睛没看错……那男人落地之前好像扔了什么东西落在这树上。”贺新郎眼前一亮:“诶,那个袋子!”
一黑色布袋裹着什么东西,静静嵌在树枝上。
白锦鲤两眼放光:“不会真捡到武功秘籍了吧!其乐无穷这狗屎运……”
“看我把它打下来!”戴金锁捡起一块砖头瞄准。
“哼——”
正欲投扔,六人耳中忽响一声怒哼,直震耳膜。蓦然回首,只见那男子消失的拐角处站着一长手长脚,高个环眼的大汉。直直盯着他们。踏开脚步,明明是走却速度异快。拨开行人,转眼已到跟前。
凤少定睛一看,大汉虬髯金面,头戴黑巾,身着棕色黑纹长袍。衣华势足,只是右臂套被撕去,露出贴身白杉。
寒光扫过六人,大汉俯视他们冷冷说:“刚才那白衣贼扔下的布袋掉哪了?”
贺新郎答到:“不知道啊,大街上那么多人,您干嘛只问我们?”
大汉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戴金锁手里板砖。缓缓用力,六人眼睁睁看着板砖裂缝从指间出现,蛛网一般扩散。五指聚拢,握成拳头,老大一块板砖在他肉掌内粉身碎骨。
大汉把手掌拍拍,不屑一笑:“不要小看某家的手段!布袋,在哪里?”
“……”白锦鲤和姚宠双眼一跳,率先认怂,一个一句“壮士饶命”,一个一句“有话好说”,同时用手指指上面。
大汉眯眼朝上一看,大手分开六人,对着树干一掌下去。大树由下往上剧摇,树枝抖,布袋落。大汉一把接着,从里面掏出一白银如雪,张牙舞爪,仰天咆哮的五爪白龙,端的是好手工,好材质。艳阳照耀,洁白无瑕。直闪得六个穷鬼,十二只贫眼大冒绿光。
大汉见了,嘴角放心上扬。再不看六人一眼,大步而去。
白锦鲤默默挥手示意,姚宠职业病犯:“客官一路走好!”
戴玉佛见他俩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怂!烂白鱼大嘴姚,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戴金锁痛心疾首:“全银打造,靠……卖到黑市里不知赚多少?”
贺新郎仰天长叹:“你们俩那么怕干嘛?大路上的东西见者有份,又不是做贼!你们还怕他当街杀人不成?”
姚宠红着脸不说话。白锦鲤脸色惨白:“你们没看见那条锁链和棕色袍子吗?鬼门关前转一圈都不知道!那是南京锦衣卫千户,追命蟒薛奔!”
“是他!”贺新郎皱眉:“传说这厮一条蟒链,上能缚仙,下能剿鬼,抓人手段残忍。又生性贪财,最喜在富人堆里转,有贪吃蛇的恶名。”
“这么看,他刚刚是在捉贼了?”凤少说。
“管他捉不捉贼,那条银龙绝对被这厮收为私囊了。狗日的,还不如咱们分了呢!”戴金锁咬牙切齿。
“好了,这等意外之财跟中奖一样,得与不得全看天意,不必纠结!”凤少安慰。
六人叹息一番,姚宠赶着送药,先告别而去。贺戴四人则领着凤少朝街内走去。
上午晴空碧云,越往里走,江湖气息越发浓厚。街上之人,凤少肉眼可见有很多身材强壮的习武之人。低调点的拿着条状包裹,高调点的神色嚣张,直接挂刀佩剑。东南西北,奇装异服者甚多。像东方凤这种一头卷发戴着鸭帽的反而显得普通。甚至可见诸多少女少妇,飒爽英姿,抛头露面毫不在意。来往巡逻的捕快公人,较之其他街明显多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