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副督察长至少已经清楚,陈晓峰是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特别行动小组看中的人,而且本来是想今天让他离开东海前往莫斯科,谁知道自己的女儿半路把他劫了下来。
不过他一直就纳闷,陈晓峰居然有个瘫痪在床的爸爸,怎么就可能会同意特别行动小组的人,跟他们一块到莫斯科去呢?
现在听到陈晓峰说,他的父亲已经失踪,余副督察长很容易的就能想到,一定是特别行动小组先把他父亲弄走了,然后再通过某种形式,把陈晓峰吸引到特别小组希望他去的地方,也许是跟他父亲会合,然后一块儿离开东海。
这也就怪不得老板会打破从不横向联系的规矩,甚至在办公室没有联系到自己,直接就把电话打到自己家里来,因为余梦萍的莽撞,彻底打乱了特别行动小组的计划。
余副督察长判断,陈晓峰的父亲恐怕已经被安排上了离开东海的轮船,因为他是个残疾人,既然已经伪装出了失踪的假象,再留在东海绝对不方便,而陈晓峰的离开,只能安排到下次了。
本来陈晓峰是什么人,知道多少关于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特别行动小组的事情,与余副督察长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因为牵扯到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必须要做个大概的了解。
余副督察长因而笑道:“你父亲是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平白无故怎么会让人绑架呢?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怕被绑架,其实是因为你的原因?”
陈晓峰显得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估计是知道我成为了菊子课长与特工总部的联络员之后,山城或者延安方面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汉奸,所以他们派人绑架了我父亲。”
“绑架之后他们就没跟你联系过吗?”
“他们今天中午十二点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午两点半到大千世界门口见面,可我已经查出,那个电话,就是在大千世界门口打的,所以急急匆匆的赶过去。”
“结果呢?”
“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派出三个杀手准备杀我,结果被我的同事刘三愣科长和他的夫人当街击毙。我现在都没想明白,东海滩有那么多臭名昭著的汉奸,他们怎么就会把目标对着我?”
从陈晓峰的这番话中,余副督察长立即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共产国际远东支部特别行动小组的存在,现在还以为是有人绑架了他父亲之后,诱使他出现在接头地点,然后伺机暗杀他。
余副督察长接着问道:“既然他们都当街击毙了那三个杀手,难道就没有从中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大概是由于一直在租界避难,让陈晓峰和其他的中国人都觉得,这里不仅仅是世外桃源,而且是目前东海滩唯一能够主持公道的地方。
再加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刚刚余梦萍在楼下说过,陈晓峰这次来是准备提亲的,余副督察长听到这件事之后,并没有表现出非常强烈的态度,至少是没有反对,这使得陈晓峰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何况陈晓峰真的看上了余梦萍,面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岳父,他觉得越坦诚越好,不管对方能否接受自己,至少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油腔滑调,油头滑脑。
“副督察长大人,”陈晓峰非常坦诚地说道:“我赶到电话亭的时候,其实应该说是发现了三股力量,第一股力量就是那三个杀手,刘科长夫妇认为,他们应该是山城方面的,受命于刚刚被捕的军统东海站站长吴云飞,很有可能是受李部长之托,想除掉我的。”
余副督察长不解地问道:“你们的李部长要除掉你?据我所知,你们的刘科长跟他可是生死之交,他要想除掉你的话,直接让刘科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做掉就可以,还有必要假军统东海站站长吴云飞之手吗?”
陈晓峰脸蛋一红,除了李部长是延安卧底的身份不说之外,他决定其他的事情来个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地都跟余副督察长说。
“情况是这样的,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搞清楚,东洋宪兵司令部司令秋野的太太,对我好像特别好,刘科长的夫人认为,她应该是对我有那种男女关系方面的想法,虽然我并不认同,但这是他的判断,这也就是我要说的,当时在现场还有第二股力量,那就是秋野的女秘书开着车,突然出现,并且撞死了三个杀手中的其中一个。开始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后来听刘科长的夫人分析,她应该是来杀我的,只是赶巧刚好撞飞了那个杀手。”
余督察长眉头微皱,依然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这话说的有点乱,我一下没听明白。”
陈晓峰解释道:“如果秋野的女秘书是为了杀我而来,那就证明真正要杀我的人就是秋野,他既然能够派女秘书来杀我,当然也就可以让李部长派人杀我,可是秋野又不敢得罪自己的太太,所以只好让李部长假吴云飞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
“我现在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因为秋野太太对你特别的好,秋野认为你有可能跟他太太有不正当关系,但又没有真凭实据,只好假别人的手杀掉你。于是双管齐下,一方面派出自己的女秘书,另一方面又通过李部长让吴云飞向你下手?”
陈晓峰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刘科长的夫人推断的,不过我可以发誓,我跟秋野太太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年纪,差不多都赶上我母亲一样大。”
陈晓峰之所以再三声明与秋野太太没有关系,完全是把余副督察长当成了未来的岳父,竭尽全力地在他面前表示清白。
余副督察长点了点头,差不多听清楚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最后又问道:“那么你所说的第三股势力呢?”
陈晓峰笑了笑:“这只是我的判断,我没跟任何人讲,除了那三个杀手和秋野的女秘书之外,我还看见远处有一个大胡子,看到三个杀手死去之后,他匆匆地上车,并且立即开车掉头离开。当然,他很有可能是那三个杀手的头头,不过我却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才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
余副督察长立即追问道:“他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
陈晓峰苦笑道:“其实打电话给我的是我的父亲,后来我感觉有些不对,因为我父亲是不能行走的,而那个电话又是从电话亭里打出来的,如果真的是我父亲打的话,肯定得有好几个人抬着。我到电话亭里检查了一下,没有看见许多新的脚印。同时我又回想了一下,我父亲跟我说话的时候旁边很安静,可我在电话亭里的时候,发现周围非常嘈杂......”
“不用说,一定是绑匪把你父亲说的话录了音,然后拨通你的电话,直接播放录音给你听。”
“我也想过他们是播放录音,问题是录音机那么大,他们会搬到电话亭里去吗?”
陈晓峰见过的录音机,是审讯室里超大型的那种,而余副督察长心里很清楚,因为东方过于落后,在西方早就有了一种微型录音机,也就香烟盒大小,像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和苏俄的情报部门都在使用。
余副督察长基本上可以肯定,陈晓峰的父亲是被老板他们的人接走的,后来又通过录音机给陈晓峰打电话,目的是让他们父子一块儿离开东海。
也许老板的人意识到,中午十二点打出电话之后,陈晓峰很有可能查到电话的出处,说不定会赶到现场,所以周围一定会有老板的人,而陈晓峰所说的那个大胡子,差不多就是老板的属下。
余副督察长再三打量了陈晓峰,又询问了一下他的经历,发现他过往的经历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就他个人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为什么老板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想到要把陈晓峰和他瘫痪在床的父亲,全部弄到莫斯科去呢?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虽然不是一条线上的,但作为共产国际欧洲支部的特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了解这一切,何况老板亲自打电话给他,而陈晓峰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他的家里,一旦将来出现什么问题,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
余副督察长又问道:“你能向我仔细描述一下那个大胡子有什么特点吗?只要他在租界里,我就有办法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