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来自一个几乎所有人族都恐惧的魔族。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强大,甚至连人皇的略逊一筹。
他叫做孤夕。
人们大多称他为——魔皇。
魔皇其实并不残忍,但他不得不变得残忍。
“你似乎发现了一点东西。”
“不多。”
“但也不少?”
“大概吧。”
“我知道你会恨我。”
“每个人都有这些情绪的。”
“我不介意你恨我。”
“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恨又有什么用呢?”
“你总归是不甘心的。”
“的确不甘心,但有种解脱的感觉。”
“你实在活得很累。”
“世上许多事情我们都把握不了。”
“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变成下棋的那个人。”
“你何必说那么多呢?”
“因为我不是下棋的那个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你活着。”
“哦?”
“你大可以放心。至少在我达成目的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大周天剑有那么强么?”
孤夕忽然笑了,他平静地看着江彦:“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一把怎么样的剑。但我知道,它一定可以助我达到目的。”
“那么你如何确定这把剑就在碎冥界?”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天富王他们是不是没有死?”
“也许没死。”
“你要我怎么做。”
“找到大周天剑。”
“没了?”
“没了。”
“好。”
“我等你。”
魔皇轻笑着,正准备离去。
一把剑忽然穿透了他的身躯。
“既然来了人族,就多坐会再走吧。”梅志敏的金袍在夜色中尤为刺眼。
“强留我么?你可知道这么做你会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跟魔皇殿下的差距呢?”
“你不用试了,这不过是一具分身。”
“可分身也是需要心血祭炼的。”
“炼”字刚出口,一道金色的剑光如流星般闪过。
江彦的眼睛微微一眯,一根冰柱骤然凝结而成。
金色的剑光毫无停滞地切开冰柱,梅志敏的眼神也微微眯起。
“我给过你机会的。”
“可他不能死。”
“那你就得死。”
“我也不会死。”
“你觉得你能打赢我?”
“也许不能。”
“我本以为你不再是你,但没想到你还没变。”
“我的确不再是我。现在我不再为魔族效力。”
“那你就该让我杀了他。”
“但我也不为人族效力。”
“这倒是有趣的很。”
“这并不有趣,相反还很危险。”
“总得有个理由。”
“因为在人族我没什么朋友,也不认识太多人。但他能帮我报仇。”
“仇恨就那么重要?”
“很重要。”
“那么爱呢?”
“爱同样重要。”
“那你就不该拦着我。”
“我这样的人,是绝不配得到爱的。”
“没有人不是不配拥有爱的。”
剑尖向着江彦的心口刺去。
江彦没有动。
剑芒忽然微微侧开,将江彦的手臂切断。
“你为什么不躲。”
“因为不想躲。”
“你真要与我为敌?”
“我不想与你为敌。”
梅志敏忽然叹了一口气。
“好一个黄金公子。”
“能得到魔皇大人的称赞,我该开心么?”
“我希望,我真身到来时,你还能这么从容。”
“我一向都很从容。”
魔皇笑了,笑得很开心。
梅志敏没有笑,因为一道无比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他。
“不愧是魔皇大人。”
“想不到居然人族居然会称赞一个魔族。”
金色的剑光依旧没停下,梅志敏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魔皇大人,下次再见时,我可不会这么不小心了。”
金色的光芒闪过,梅志敏的身躯消失在原地。
“人剑合一,移形换影么?有趣。”
江彦的面色依旧平静。
魔皇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化作一片黑鸦散去。
江彦的嘴角渗出鲜血,但他仍咬着牙,缓缓离去。
江修已被挂在城门四天。
四天来,他受了无数的折磨,几乎已看不出人形。
但他仍一句话也未说。
一名黑衣青年来到了洛州城。
他全身都被厚厚的黑色长袍遮住,头上戴着斗笠,面上戴着面具。但他的声音很年轻。
这样的装扮其实并不算起眼,街上时常可见这样的人,人们唯一觉得有些好奇的是他的左手——他的左袖空空荡荡,竟然是个残废。
黑袍人看着城头上的江修,莫名有些熟悉感。
“唉,这人实在可怜。搞什么不好,偏要去当刺客,现在被折磨成这样,看着我都觉得疼。”
本地居民都小声议论着。
黑袍青年伫立城墙下注视良久,而后转身离去。
入夜,一句陌生的声音传入江修的耳朵,他忽然惊醒。
“你是……江修么?”
“你怎么知道?”
“我是江彦。”
江修骤然怔住,他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
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江彦站在城墙的阴影处,胸口发闷。
“真的是你吗……少爷?”
“是我。”
“苍天……苍天有眼吶……我本以为江家只有我这么个仆人逃了出来,没想到……咳咳——”
“你不要说话,我想办法救你走。”
“没用的,我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我只恨没能杀掉地魔将,但能以我一条烂命换到少爷的安康,我死也值得了。”江修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这笑容包含了许多情绪——有无奈,有欣慰,有喜悦。
“你是江家人,江家人的命绝不是烂命。你要牢记这一点。”
“有少爷这句话,我也就能安息了。”
“你放心,那些刽子手,我会一个个地上门讨债的。”江彦面具下的脸上有着一种异样的情绪,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江修的眼睛缓缓闭上,他的面上仍带着笑。
“地魔将么?你必须死!”江彦的眼中浮现一团火。滔天的怒火。
将府中仍旧歌舞升平,但李跃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
——错觉么?
李跃微微摇头,看着大厅上的舞女抚掌轻笑。
歌舞忽然止住。
李跃的眼中出现一把剑。
剑已生锈,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但他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这把剑他并不陌生,相反还很熟悉。
十六年前,他接到一个任务:随天富王去杀人。
目标是江家。
江家实在不算是个强大的家族,全族只有一个半步化元。
但江家人却极为团结,尤其是江家族长江毅。
他实在是个硬骨头,即便是燃烧灵引也毫不在意。
反倒是他们怕了。
人一旦生出胆怯的心理,气势便会不自觉的衰落。
所以江毅才能在那十死无生的包围中将江彦救出。
他是个伟大的父亲,也是个伟大的丈夫、族长。所有认识他的人总免不了称他为英雄。
但只有死去的人,才配称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