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情到浓时,才知爱有多重。 所有的医生都能明白虞诗这一系列的反应。 之前孙斯年进来后,她应该是在看到他后,出现幻觉以为是瑾年回来了,脑袋里还自动屏蔽了自己不愿想起和面对的东西。 所以她的表现,就像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副和瑾年很甜蜜很憧憬未来的样子。 但后来,在医生给她推了一针后,应该是刺痛感让她从幻觉里恢复了点理智,但并未完全恢复。 因看她瞳孔放的很大的眼睛,那必然是还在受病毒影响。 可这一次,她因有些理智回来,大抵是清楚自己是谁,是什么身份,又在哪里。 但在她的心里,又想不到之前和她把关系闹破裂的孙斯年会在这时候来看她,再加上他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一定是把面前面无表情的孙斯年,当成了瑾年的虚影。 她想必是以为自己躲不过这次的病毒要死了,所以自以为,临死的人,才能看到死去的人。 所以她才会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在她心里,她该是怕没有机会对瑾年说些真心话了吧。 此时此刻。 那些围观吃瓜的医生,都很好奇他们的上司,孙斯年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会怎么做。 当初虞诗突然坐牢的惊天消息传遍屹城后,流出的风言风语却是—— 虞诗之所以会对孙斯年开枪,是因为忍受不了他背叛她,和宋家的千金宋浅歌在一起。 她得不到的人,也不让宋浅歌得到,所以才偏执的想要打死孙斯年。 那些只是谣言,没人知道真相,但是虞诗坐牢的第二年,孙斯年和宋浅歌在小岛上举行盛世婚礼的事,却把谣言变的真实了起来。 然而现在…… 那些听过此谣言的人,又看到虞诗出现幻觉后,嘴里心里都只有“孙瑾年”这一个人时,他们又不懂了。 她该是很爱孙瑾年,才会在幻觉里,哭的别人的心都在颤。 那种抓心挠肺,那种椎心饮泣,那如筛子颤抖的双肩,还有哭泣中那不连贯的一句又一句的—— 瑾年,我好想你。 不仅是那些医生,就连偷偷守在外面的宋浅歌,她看着孙斯年的背影也在想,要是瑾年小叔还活着,他应该还是和瑾年有极高的相似度的。 甚至,女人都感性。 更甚者,深情都大同小异。 虞诗,我认同你的只有一点,就是你对瑾年小叔的感情,总会让我看到我对斯年。 在年少懵懂时,就掏出一颗心的去生涩的爱一个人的感情,她也感同身受。 站在那里,她眼神含带着浅浅的震撼,看着哭泣不止,再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孙斯年的虞诗,也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虞诗,你为什么不抬头看他? 是你以为他是你臆想的,怕这一抬头,他就不见了吗? 虞诗,你告诉我,真的失去他们后,我们会痛苦到你这副地步吗? 可是虞诗,我们明明都知道,爱上他们最不应该,可我没放下,你又是为什么放不下? 瑾年小叔,都死了十年啊。 这十年,你会这样出现多少次呢? 宋浅歌之前还对虞诗存在深深的嫉恨和忌惮。 孙斯年对虞诗也付出过,后来对她还是一而再的容忍,她之前真的很怕虞诗把他从她身边抢走。 可现在…… 当她确确实实明白虞诗心里只有瑾年小叔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对她的敌视一点一点的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同情。 看着虞诗,再看看孙斯年那消瘦的背影。 她其实也清楚,斯年那颗换了的心也撑不了几年了,她看似轻松,可孙斯年不回紫苑一天,她就不吃不睡,坐着等天亮。 很怕他在她熟睡的时候,就突然离开。 真的煎熬。 而站在虞诗对面的孙斯年,心跟着她的哭泣在抽痛。 心脏的不适越来越明显,连带着他的神经都有些麻痹。 虞诗开始说胡话了,说起了自己在非洲的生活。 说她曾经很傻很荒唐很不敬的,看到惨死在战争中的尸体时,会扑过去,俯下身子在他们耳边悄声说一句—— 你要是去了天堂,看到了一个叫孙瑾年的男人,请告诉他,有个叫虞诗的女人很想他,下辈子务必要和她在一起。 她有时癫狂如魔,有时理智的像台机器。 孙斯年从她的胡话里也明白了,改变虞诗命运的,从来不是他六年前对她的伤害,而是十年前孙瑾年的死。 “你们都出去。”突然,他开了口。 那些医生护士们一顿,“孙总,现在虞诗的情况,耽误不得。” “给我三分钟。”看着虞诗掉落在衣服上的眼泪,他的声音很小。 医生们沉默,而后放下手里的事,默默退了出去。 然后…… 他们看到了宋浅歌,却又被宋浅歌及时的制止了他们要发出的声音。 透过窗户,他们看到那位肃若寒星俊如雅玉的总裁,坐在虞诗身边,戴上了口罩,然后扳过虞诗垂下的头,隔着口罩,轻吻了她的唇。 外面,一片诧然。 之后,他双手擦掉她的眼泪,又把她抱在了怀里,头紧紧依偎着她。 因孙斯年背对着窗户,没人知道他就只是抱着,还是在虞诗耳畔说了些悄悄话。 后来哭着的虞诗把眼睛闭上了,他也很快的松开她,迈着步子,憋着一口气冲了出来。 …… 从那时开始,虞诗抢救了一天一夜,又在icu昏迷了一周后,命保住了。 七天七夜的昏迷,没人知道她看似沉睡,在脑海里却过了多少个轮回。 再不用操心生活里的一切,只安心做美梦的机会,没有几次的。 她昏迷里,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到她守在斯意医院的一件手术室外心情忐忑的等了好久,最后等来了胸口多了一条血淋淋伤疤,却没了生命危险的孙瑾年。 他在病床上熟睡着,一起一伏的胸膛证明了他还活着,她喜极而泣。 为他买了礼物,做了很好吃的蛋糕,庆祝他的重生,然后又陪着他出院。 因他做手术,休息了两年,所以她追着他的脚步,和他差两届的上了一所大学。 之后又大学毕业,他们一起挑选礼服,一起打理南轩,最后……他掀开了她头上洁白的头纱…… 那是多幸福的事啊,他活下来了,还和她结婚了。 婚后他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会走在他们中间,分别牵着他们的手,看日落,看大海,看繁星…… 再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原来人的一生不过如此。 人在感情里诞生,在消逝生命之中,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感情,再诞生新的生命,看月升日落,看世间百态,体味辛酸苦辣,再带着牵挂和不舍,离开这个世界。 虞诗醒过来后,她没有先睁开眼。 鼻腔嗅到了空气里浓烈的医药水味儿,身体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苦楚。 稀奇的是,她的脑袋空了。 毫无想法。 就连在她心中藏了很久的男人,都变成了一道虚影。 随后,她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是刚好错开眼睛的温暖阳光,再转转眸,便看到了小鹿和宋浅歌坐在了她旁边。 而她们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 傅之恒、孙斯年。 她的目光,瞬间移到了孙斯年的身上。 他穿着一件与一周前几乎一模一样的长袖衫,还依旧露着纱布。 看到这个,她的双眼蓦然一愣。 幻觉虽然是假的,可一旦出现在了意识里,就不会忘记的。 这一刻。 有些事情,再明了不过了。 脑海里那些真真假假,和瑾年又重逢还互诉衷肠的场景,已经给她很多的安慰了。 昏迷中的那个梦,也无憾了。 原来有一天,再看到和瑾年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后,还会有这样的心情。 无谓,无牵挂。 随后,她笑了。 笑着笑着,还别过了眼,说:“天气真好啊。” 她醒过来的反应不符合常理,可是却没人惊讶。 只有傅之恒走上前来,并蹲下,让目光与她平视后,才道:“大小姐,董事长知道您回来了,他让我来接您回家,您的意见呢?” 回家?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而她的父亲虞显允,在这个时候又承认了她这个女儿,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好啊。” 纵然心中还有万千疑惑,她却回答的异常果断。 回答后,不等傅之恒继续说话,她却又问:“傅总,从第一次见,您就对我很贴心,如今还以这样的姿态和我说话,您对我……是不是抱着什么别的心思啊?” 这问的太过直白。 傅之恒眸光闪过一丝诧异,可随即绽放着淡淡神采,他薄唇浅勾,应:“嗯,我喜欢大小姐,很喜欢。” 虞诗笑的更开心了。 在和孙瑾年长的一模一样的孙斯年面前,听到了别的男人承认喜欢她,这种感觉也太轻松了。 她和傅之恒四目相对,各藏心思的眼睛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契合。 没人注意到孙斯年眼底飘过的迷茫和冰凉。 那天,傅之恒亲自给虞诗办了出院手续。 傍晚,星辰闪烁了一两颗时分。 小鹿把坐着虞诗的那辆车车门一关,虞诗又摇下了车窗。 小鹿站在车外,看着她一脸甜笑:“狮子,你最近太累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做。” 说罢,她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长庚星。 虞诗脸上蒙起感激,“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