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八七年。父母举家从景德镇回到了农村老家--袁如岗湾村。父亲正式结束了在外漂泊的日子。奶奶按约定,应该是在我们家生活三年之后再吃临供。所以这时家里常住人口一共五口人。
父母回家时,家里的经济状况是这样的:有一幢八十年代初建的老式三间瓦房。有粮食大概2000斤。多少有一点存款。两个小孩上学。老大上二年级,小的也就是我,上一年级。家里负责生活重担的是父亲和母亲。奶奶,哥哥与我,是助手。
父亲,在景德镇呆过十几年,虽然文化不高本质上是一个农民,但是骨子里有一股闯劲,不愿意一辈子做实打实的农民.但父亲虽然当时有想法,但生活的重担压在身上,一刻都不敢松懈。所以在刚回家的那年,跟普通农民没什么两样。白天夫妻两个在田地里做农活,上灯时分一家人在厨房里围坐着。奶奶帮忙烧火,母亲负责炒菜做饭。父亲这时一般都是在洗脸洗脚。我们兄弟两个就在厨房的桌子上做作业。如果到了吃饭时间,一家人就先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兄弟俩继续完成作业,再去洗漱。哥哥是每天必洗脚的。我有时候洗,有时候不洗。等大家忙完都回到房里。父亲已经上床了,但没有睡觉。母亲开始了针线活,主要是为家人做点鞋底布鞋什么的。奶奶与母亲一边聊着闲话,一边也谈论着农田里的事。我们兄弟两个也躺在床上,不睡觉,就是听着母亲和奶奶他们聊天,听着听着也就进入梦乡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时令已经进入冬季。为了以后的生计,父亲在家里组织了一次“非正式”的会议。确定了以农业为主,以养猪及养猪仔为副业的家庭发展“战略”。农业主要是利用水田种植水稻。完成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任务。剩下的收获都是自己的。一部粮食留给自家食用,一部分用于出售,换一些现金维持家用。
家有比较大的水田有两块。一块一亩四,一块八分。其他有三分田两块,两分田一块。那些年,种植的水稻以宗亲袁隆平院士研究的“杂优”为主。交够国家和集体的之后,每年大概有3000斤左右的粮食盈余。除开每年家用大概1500斤,其它都拿到粮库销售。90年代以前,一斤粮食大概是一元左右。进入九十年代,国家以保护价收购,每斤粮食大概2元钱。所以从我们家种粮食的收入来看,87年到2010年,收入不会超过3000元一年。
旱地,主要种植一些诸如芝麻,大豆,蚕豆,绿豆,红薯,萝卜等作物。芝麻,一般在几块正规的旱地种植,收成小部分,用于过年做糖糕,换点芝麻油之外,剩下的用于销售,换点平时的油盐钱;大豆,一般也安排在正规的旱地上进行种植。收成的一部分用于做豆豉,一部分用于逢年过节换豆腐,改善下早餐的伙食。剩下的也用于销售,换点平时人情物礼的开支;蚕豆,因为是用作家里儿童的零食,所以一般只种植在水田或者旱地的田埂上。种植的位置,也决定了它的产量一般都是不很多的;绿豆,在我的记忆中,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双抢”的那几天,被做成绿豆糖水,作为在将近四十度高温下劳动的奖励。因为它的作用极其有限,所以每年它的产量似乎从来没有超过一公斤。我们村,人多地少,那候每寸土地种植什么,都是需要精确计划的。
我们家十分贫穷。听母亲说,他们刚成家的时候,连睡觉的被子,都是借的。他们为了让家里的日子快些好起来,有时还会种植一些村里在外上班的干部们的土地(他们有土地,但因为工作抽不出时间耕种。或者工作地点在外地,无法照顾土地)。在我们村东边----湾东,当时就是堂叔和与父亲共一个高祖的族兄是国家公务员。年终的时候,母亲就拿一些土地上的收获物作为使用土地的回报。
春夏季节,家里最主要的旱地,用来种植红薯。红薯现在来看是一种难得的美食。但在八十年代,我们当地虽然一部分用于早餐的主食和中餐的辅食,但大部分用于喂猪。我们家每年基本上都有两头肥猪出栏。一头用于过年期间及年后食用,也叫“过年猪”。另一头用于出售,换取来年的部分开支。喂猪的主要食材,一是夏秋时节的红薯,另外就是秋冬季节的萝卜。除开这些就是野菜。有时候临近过年,母亲为了让肥猪多长点膘,会狠心地,在早上煮粥时多放上一两眼白米。八十年代,如果家里没人打工,没有其它副业的话,粮食和肥猪销售的收入,几乎为全家所有的收入。
一年后,家里的农业和养猪的副业基本上都走上了正轨。全年的粮食和收入,在村里达到一般水平。但这些收入,也就是仅仅能维持基本的生存。如果碰上灾年,能吃饱饭就算可以。现在两个小孩读书,用度越来越大,家里的开支也随之水涨船高。因此父母亲在劳累了一天后,晚上躺在床上总在想,还能做点什么,多赚点钱。下面就给读者朋友分享下我们家的几种副业。
先说说母亲养猪的副业吧。有一天,母亲提出了一个想法。说现在农村人养猪的多,希望家里养一头母猪。一是满足自家猪苗的需要,另外卖猪苗也是能赚钱的。八十到九十年代,猪苗的价格从两元一斤提高到五元一斤。听了母亲的分析,父亲很快就决心让母亲在做农活的同时,再做一份养母猪卖猪仔的副业。
似乎是1988年,一个秋天的日子。母亲从来牛叔家里捉了一头小猪仔,是雌的。当地人叫草猪。捉来的小猪仔放来猪栏后,母亲就到秋产塘那边的田地劳动去了。我当时是跟着母亲一起去的。傍晚,我们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一头黑色的小猪仔,母亲看来看去,认出来就是我们昨天从来牛叔家捉回来的那一头。说起来这头母猪跟我们家是真的有缘。它从1988年开始在我们家生活,好像一直到1998年,整整在我们家生活了10年。它给我们家大概生了二十窝猪仔。后来它的女儿又为我们家生猪仔,直到2003家,因为侄女的出生,母亲无法再做养猪仔的副业了。它们是我们家的功臣。可惜它们在最后的日子,还是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运。这是题外话。作为我们家的有功之臣,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它们。
总记得,母亲为了照顾好刚生下来的猪娃,防止母猪不小心压死猪仔,在冬天的晚上,如果正好碰上母猪分娩,母亲都会坐在母猪栏里一整夜照顾猪仔。如果看到有猪仔受冻了,还会抓起来,放到火炉旁边拷火。想想母亲从景德镇回家务农一直到侄女出生的2003年,近十六年时间,她几乎是一个人负责养母猪卖猪仔的副业。母亲每年坚持养两头肥猪一直持续到2010年我结婚为止。
母亲养猪仔的副业,产生的收入和收获,主要是母亲的功劳。她除了种植红薯,萝卜等主要的猪粮食外,每天还要花大量的时间碎猪食,并且煮熟猪食,投猪食等。我曾经算了一下。母亲16年间卖猪仔的副业,大概为家里创造了将近8万元的收入。
至于养肥猪呢?我也粗略计算了一下。养一头肥猪,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每天投放两次猪食。从猪娃开始到出栏,估计需要投放两吨的猪食。这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有时候奶奶也会在母亲太忙的时候,帮助投一些猪食。我与哥哥,主要是配合母亲,每个星期至少两天帮家里打猪草。从87年算起,一直到2010年,整整23年时间,母亲养肥猪,估计为家里创造将近9万元的收入。
可以说,母亲养猪及卖猪仔的副业,在80年代-90年代二十多年间,为家里作出了巨大贡献。
现在给读者朋友,分享父亲的“副业”---父亲的副业,其实可以认为是家里的主业。父亲对于87年以后的生活,虽然满意但不满足。他有自己的想法。为了让生活过得好一点,打算用现有的积蓄,买一台抽水机。他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是市场分析。当时我们村周边,只有王家山一台抽水机。就我们袁如岗湾一个村庄,就有两百户左右农户种田。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农田基本荒芜。所以不用担心没有生意。每当夏季酷暑来临,抽水机日日夜夜,不停的工作。除了抽水的收入,每帮一户抽满一块水田,客气一些的户主都会附送一包香烟。这些收入加在一起,短短2月左右,估计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亲爱的读者朋友,80年代末期,农民一个月有500元的收入,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父亲经过计算,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
其次,父亲从一个亲戚那里了解到,购买12马力的抽水机投资大概也是一千元左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一个夏天过去,投入的资金就基本可以收回。
再次,父亲在精神上已经准备好吃苦。87年父亲刚刚31岁。记得在后来夏天的日子,天气干旱,父亲忙的时候连续十天半月都不能回家。最多在中午回家休息一次。
是的,作为千千万万普通农民中的一员,为了自身的世界能完满一些,为了自己的家,他们每天都在努力地用勤劳的双手,改变命运。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他们的努力不值一提。可是对于一个仅仅能吃饱穿暖,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甚至在结婚时,睡觉的被子都是借来的贫穷农家来说,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为之努力奋斗的过程,足以在后辈心中,矗立一座丰碑!
父亲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对家里人说这个事情。还记得父亲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奶奶和母亲的情景。奶奶听了这个想法,感觉天要塌下来一样。在她的意识中,一次投资一千多元,万一亏了,就难以有出头之日。母亲也是很担心。生怕万一亏了本,家里就陷入危机。但是父亲决心已定。家人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父亲的决定。
十几天后,我们家里多了一个铁嘎达,还多了两条很长的水管。于是父亲的副业--为农田抽水的事业正式开启。正如父亲所料,80年代末的夏天,经常干旱,需要抽水的农户多的忙不过来。大部分时间,父亲就是跟着需要抽水的户主,在外面过夜。父亲主要负责的副业,虽然辛苦异常,但每年也确实能为家里贡献一千多元收入,只不过这些收入都是基本在年底结清。进入九十年代,很多家庭都有一些来钱的活路,抽水费用都是当场结清。进入90年代后,抽水生意,不再是只有王家山和父亲两人的生意了。再加上抽水的生意,每年就是那么一两个月。做完了就没有什么事情,而如果那样的的话,家里的机器就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于是父亲在心里又盘算起自己的第二个副业-打糕点。
不知道八零后的农村朋友,是否还记得,每过一段时间村里总会来一伙打糕点的人?他们一般是两个人。一个负责操作机器,一个作为帮手。我的父亲似乎就是在1990年下半年加入到这个行列。最初的时候,是父亲带着我的堂姐---同英姐一起做这个生意。后来堂姐外出打工,父亲就带着小舅一起做这个生意。父亲每天付给堂姐2元的工资。机器由父亲的自行车驮着到处走。每到一个村,父亲就在村里喊--打糕点勒,打糕点勒。以此吸引一些小孩和家长的注意。无论在什么村,第一个生意总是最难的。有时运气好,可以碰上我们如岗湾村出嫁的儿女正好嫁在那个村里。这时同村人相见有是亲切。他们对父亲及堂姐的到来,都是热情招待。他们总是第一个拿着米开始打糕点。在乡下只要打糕点的机器开动,无论如何,总是会有那么几家,十几家排着队来为家里的儿童准备一些平时很难吃到的零食的。毕竟在那个年代,零食少得可怜。中午,等打糕点的人群散去,如果到了吃饭的点,通常情况下同村的女儿们,都会邀请父亲和堂姐到自己家吃一餐中饭。父亲为了报答他们,也总是免费为他们打一次几斤的糕点。傍晚,父亲一般找一个服务过的村民或者村里出嫁的儿女,把打糕点的机器放在他们家里过夜。父亲和堂姐就一起坐着自行车回家吃晚饭。
也许,这个时候是父亲最幸福的时候。一天像战斗一样的紧张劳动结束,现在是回去清点“战果”的时候了。父亲与堂姐回到村里,堂姐拿着一天的工资,开心地回到自己家里,父亲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了厨房靠着灶台的椅子上。每当这时,我都在等待父亲的命令---去把自行车把上的钱袋子取到厨房里清点收入。父亲做第二副业时候,我正好读小学。几乎每天晚上全程参与到父亲清点战果的工作中。印象中,收入多的时候达到过六七十元。少的时候大概二三十元。每天平均应该有四十元的收入。这只是毛收入。做这项副业,是有一些必要开支的。最大的一笔开支是糕点机里“滚轴”的消耗。每根“滚轴”可以正常工作的时间大概是十天。每根“滚轴”的价格是五六十元。一年之中的九月到十一月,基本上可以在外面进行打糕点副业。也就是每年可以做三个月左右这样的副业。一百天,平均四十元一天。“滚轴”开销大概是500元。柴油每天大概五元。一百天500元“滚轴”消耗,500元的柴油消耗。人工工资。一百天200元。共计一百天的成本开支1200元左右。总收入4000元。利润2800元。父亲从事打糕点的副业大概有四年的时间。总收入应该有12000元左右。
1995年后,随着养猪仔副业,抽水副业,打糕点副业的从业人群越来越多,这些副业产生的利润越来越少。于是父亲果断砍掉了抽水和打糕点这两项副业。后看到三舅在星子躲计划生育回家后,没有什么事情做,就把打糕点的生意,介绍给三舅去做,也算是对第二副业的某种寄托吧。
农民种田这是本份。在那个年代,自然是不会砍掉的。至于新的年代,还能做什么,父亲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人生很多机遇,往往会出现在迷茫和偶然中。有心者,就可能在机遇出现的一刹那,就抓住了机遇。无心者,就算机遇出现在眼前,也是无法抓住的。
1995年的春节,父母参加了一位亲戚的婚礼。婚礼上,父亲认识了一位远房亲戚。他是做“榨油坊”生意的。在酒席中讲到了他的一个做榨油坊的同行。竟然在九十年代,就开始了一年上百万营业额的生意。这在父亲眼中,是绝对的大生意。于是,父亲动了一个心思。准备在我们村里也开一个榨油坊。在父亲开榨油坊之前,我们当地方圆五公里只有一家榨油坊。而且是挂靠在居委会下面的个人承包制的个体户。榨油坊具体的经营状况,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油水”肯定是不错的。一方面,没有竞争对手,是独家生意。另一方面,榨油可以收加工费或者要求农户以榨油剩下的菜籽饼作为加工的费用。这就是开榨油坊明面上的收益。其实,开榨油坊还是有一些隐形收益的。比如,每年根据菜籽的出油率,来判断当年的菜籽与菜籽油的兑换比率。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可以压低出油率,获得额外的菜油。其次,每年农户的菜油是吃不完的。他们一般都没有什么地方存储当年的菜油。所以一般都委托放在榨油坊。因有这么多油料可以控制,所以精明的榨油坊老板,有时候会用自己所看管的菜籽油作为资产,作为抵押贷款的担保物,从银行贷款做生意或者把一部分油菜籽卖了,换成现金后拿去做利生利的行当。父亲做榨油坊生意时,没有这样的理财意思,只在哥哥结婚时,因为缺少资金,不得不变卖了两万斤菜籽来为哥哥结婚筹备粮款。
回忆父亲的第三次创业经历,需要提到两个贵人。一位是我的堂叔--在苏山中学做校长的银初叔。(堂叔对父亲兄弟三人一直都是感恩的。我的曾祖也就是父亲和堂叔共同的爷爷,叔祖父的父亲,在叔祖父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叔祖父十岁那年,叔祖母也离开人世。于是叔祖父就成了孤儿。后叔祖父就由我的爷爷(我爷爷是老大)和二爷爷共同抚养。等叔祖父年纪稍长,就送他去学木工,当学徒。后来叔祖父就成了我们村周边有名的木匠。后娶仓下女为妻,生堂姑姑三人和银初,炎初叔两人。)另外一位是父亲的族兄---在春桥乡中学做校长的华曾大伯。(华曾大伯,与我父亲是同一个高祖)他们不仅仅是我们家的贵人,也是我们袁如岗湾村的贵人。他们都曾经为我们村里的建设,付出了很多心血。正如贾平凹所说,每一个村,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位拯救者。他们就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几位拯救者之一。
90年代中期开榨油坊需要投资大概4万元。(90年代中期,建一幢两层楼房,大概只需要2万元)父亲是与二伯父一起开榨油坊的。每人投资需要2万元。当时父亲大概只有一万元的积蓄,所以还差一万元资金。于是父亲找到了两位贵人。请他们出面,为我们各贷款伍仟元。这样父亲的创业资金就准备妥当。至于奶奶和母亲,(因为有投资抽水机和打糕点投资赚钱的经历---在父亲投资买抽水机创业不久,奶奶还说过如果不是做点抽水生意和打糕点生意,家里还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奶奶和母亲,在生活的大风大浪中,也逐渐成长起来)完全赞同父亲的想法。此时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终于,父亲在我读初三上学期的时候,“如岗湾”榨油坊终于办起来了---作业地点开始是放在我家的瓦房旁边。因为老瓦房北边有一块空地,所以就花钱建起来一个长方形单间。最靠西的小间,建了“炒仔锅”,中间建了“蒸菇灶”和安装了“碎菇机”,最东边就是榨油坊最值钱和最重要的机器------手动液压榨油机。整个工序只要两个人完成。只是如果只有两人操作,劳动强度非常高。(当时挂号在我们村居民委员会的榨油坊是最传统的巨木做成的老式人工榨油坊。这种榨油坊,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完全,从生产工艺上看,老式榨油坊无法和新式榨油坊竞争)
还清晰记得,开业的那一天。清早我们家,就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在我们一个远房亲戚的指导下,我们的榨油机里滴出了香喷喷的菜籽油。
我们这些半大的儿童,都拥挤在狭小的操作里,像是看西洋景一样。我的堂姐---传英姐,她正好在吃早饭。看到香喷喷的菜籽油一直往下滴,不由得用筷子在上面沾了几滴油放在嘴里,还笑眯眯的说“真香”。
父亲的第三次创业,其实存在着很大风险的。因为当年,在方圆不到1000米的范围内,突然冒出来三家榨油坊。其中一家,就是我们家的。一家是挂靠在村委会的老式榨油坊。还有一家是学舍村我同学(袁芳)的父亲和几个人合伙开设的。在这个小小的行政村,一下子新冒出来两家榨油坊,确实让我的父亲感觉到有点后怕。不过还好父母在村里的人缘不错,当时得到了村里大部分同胞兄弟生意上的照顾。在这里我要代表父亲,感谢你们!另外因为同学父亲是与很多人合作,对收来的菜籽管理不善,似乎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再加上这个生意,其实没有多大利润,后来他们就放弃了这个生意。于是,父亲和二伯开设的榨油坊就成了村民委员会里的榨油坊唯一的竞争对手。
榨油坊,在我家的瓦房里作业了两三年。大概在我高二的时候,搬到了我曾经读二年级时村里的机房里。在这里,父亲与二伯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人完成作业的。每天几乎都是像战斗一样。劳动强度大的,一坐下人就可以睡着。不仅仅累,每天还要忍受像北京沙尘暴一样的粉尘对肺部的污染。除了肺部污染,耳朵每天都有几个小时,需要在上百分贝的机器响声中劳动。同时,父亲还要负责沉重的手动压榨的工序。这个工序,不仅仅需要体力,而且因为是机械性的上下按压,对腰部的损伤也非常之大。二伯父,负责蒸菇饼。这既是技术活,也考验人对高温的忍耐度。每当夏天,我们走进父亲和二伯父劳作的榨油坊,几分钟后,全身都是湿的。我们只是偶然走进这里,而父亲和二伯父,他们却在这里度过了十五年人生最好的年华。(1997--2008年,父亲独自承包后与母亲一起,又度过了7年)
现在父亲,肺部总是感觉不舒服,干咳的比较厉害。我想肯定是在这里劳动,留下的严重的“尘肺”病。腰部也不好,还因为腰椎盘突出,做过手术。前些年,耳朵经常听不到别人说话,也是高分贝环境下,造成了对耳朵的伤害。我的二伯,现在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不过正常的简单对话,还是可以进行。也可以坚持走动。现在就是用一些药物维持,同时坚持锻炼。这就是我们的父辈,为了生存,为了肩负身上的责任,在自己最大的能力范围内,选择了一条艰难的人生奋斗之路。他们获得了一些回报,但是身体却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每次回家,看到父母亲十几年来,生活在榨油坊这样的环境里,住的地方阴暗潮湿,饮食方面也是粗茶淡饭。在特别想帮助他们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的心在哭泣,在流血。无声的哽咽和悲伤,有时候让我彻夜难眠。但在心灵深处,总有一个永不磨灭的信念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永远不要体会社会社会上那些嘈杂的声音,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父母解放出来!勇往直前做自己!
所幸我们在2014年以后,哥哥与我都有了自己事业发展的方向。父母几乎把毕生的精力和最好的年华,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我们这个家。现在到了我们竭尽所能,回报父母的时候了!让父母衣食无忧,就是孝;让父母在晚年有尊严的活着,是中孝;让父母体面的活着,开心的活着,就是大孝。所以我不希望父母的晚年,受到任何的委屈!希望他们都能开心。他们已经付出了所有,难道不应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吗?
致敬天下勤劳和伟大的父母!也敬告天下的子女,不要理所当然的认为父母永远不会老!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和无奈,深藏在内心吧。我们唯一需要向父母表白的是感恩之心!只要子女有感恩之心,父母就会觉得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