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生来为恶 > 第十五章 千杀大醮
    入夜,秦亦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今日紫袍的话让他耿耿于怀。千杀大醮,是千杀殿选拔优秀新人的一场试炼。千杀殿每年都会培育新的杀手,有些是被杀手们带回来培养的孤儿,有些则是身负血仇自己登门求学。这些人会统一管理和教导,由专人传授他们武功,而最重要的是养成他们狠绝毒辣,只效忠宗主一人的性格。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成为一流杀手的潜质,他们在千杀殿学习三年,便会参加每三年一次的千杀大醮,最终筛选出一小部分,正式成为千杀殿的一员,而没被选上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所以,这可以说是一场孤注一掷拼尽全力的炼狱,稍有懈怠和妥协,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所有人都没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除去一切阻碍自己的事物。

    没有人想死,秦亦也不例外。但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千杀殿中藏龙卧虎,他真的能够脱颖而出吗?

    正当秦亦心烦,门外吱呀一声,朝闻死鼻青脸肿的推门而入,瞧见秦亦没睡,喊道:“出来,练功。”

    要在平时,秦亦哪能理他,正巧自己睡不着,心烦意乱的,不如出去练功打发时间。出门,借着月光,朝闻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衣衫破碎,显得很是颓废,看来今日跟白刹风的打斗并没讨了什么好。秦亦想起百里凌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气,让人难以靠近,若要交起手来,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撇了撇嘴,挖苦道:“你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要我说你根本就不是白刹风的对手,自讨苦吃干嘛。”

    朝闻死眼睛瞪得铁圆,嗔道:“胡说,别看我这样,那老东西也好不到哪去。”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束被冻成冰的头发,狠狠摔在地上,啐道:“小小冰河劲哪能与老子的黑死气相提并论,徒弟,事不宜迟,为师现在就把我最得意的内功传授给你。”

    秦亦楞了楞,想起之前朝闻死的话,疑惑道:“你不是说我根基太浅,还不适宜修炼吗?现在怎么又肯教我了。”朝闻死道:“没办法了,千杀大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离试炼还有十天时间,这十天里,你必须勤加修炼。”

    说完,朝闻死口中默念,将心法口诀教给秦亦,而后化手为掌,源源不断地将一团黑气从秦亦的天灵度入。陡然间,一股诡异莫名的感觉传遍全身,秦亦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痛苦地咬着牙龈,一道内劲直冲而上,本能地进行反抗。

    可他这小小的内力如何能与朝闻死的黑死气相比,只一瞬间,黑死气摧枯拉朽一般将秦亦体内的真气摧毁殆尽,而后游走于五脏六腑,贯穿奇经八脉。

    朝闻死看着一脸痛苦,全身冷汗的秦亦,沉沉道:“运转心法,放松身体,接受它!”有师傅的点拨,秦亦尽量不去多想,全身心的默念心法口诀,果然有效,那团黑气顺着口诀的周天流转,从四肢百骸汇聚于丹田之中,周围黑气游丝一般地汇入,终于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气团。

    “黑死气的修炼除了刻苦练功以外,还需要吸收外界的戾气,不能速成。眼下千杀大醮在前,没空搜寻戾气了,为师就先给你传入一些功力,这团黑死气并不真正属于你,可谓是用一些少一些,希望能在大醮中帮到你。”

    朝闻死收手,秦亦也是如蒙大赦,一屁股摊到在地,气喘吁吁,汗水将他全身浸湿,夜风吹过,更加寒冷了。

    “黑死气不过是内功的一种,真气化为黑雾状,与其他真气又有什么不同呢?”秦亦坐在地上问。朝闻死道:“内功不同,真气的状态自然不同。有的真气至阳至刚,譬如九阳神功那样的。有的则是阴诡莫测,如同九阴真经。而武功以真气催发,招式自然也是与内功相符,真气阳刚则招式大开大合刚猛异常,真气阴柔,招式则是千变万化,神鬼莫测。而为师的这黑死气,则象征着死亡。黑死气可以侵蚀人的身体甚至心智,将目标彻底腐蚀,并且吞噬敌人的真气为己用。方才我给你度入黑死气时,你自己原本的真气已经荡然无存,被为师吞噬殆尽。”

    “什么!你还我真气!”秦亦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指着师傅的鼻子大骂,“你个泼皮老头,趁机吃我真气,快点还给我!”

    朝闻死嘿嘿一笑:“就你那屁点真气,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为师已将黑死气心法传授于你,勤加修炼,日后必定出人头地。”

    说着,朝闻死打了一个哈欠,今日与老白斗法太累,也是疲了,便身形一闪遁入房中大睡,秦亦见师父离去,便开始琢磨这黑死气的用处。

    既然师父说招式以真气催动,那我便试一试以黑死气催动的天刃功吧。心里想着,秦亦手中寒光一闪,两把匕首飞快丢出,匕首之上裹着黑气,交叉游回,宛若两条纠缠的黑蛟,插入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中。这招乃是天刃功的第二式‘二龙戏珠’。

    秦亦走到大树前瞧了瞧,皱了皱眉头道:“也没什么不同嘛。”说着伸手一摸,大树的表皮竟然变得松软,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整棵数从下到上碎裂开来,秦亦满脸诧异,那树中的经纶竟已全部腐蚀,犹如枯死。暗暗咋舌,这以黑死气催动的天刃功果然不同凡响。

    就这样,十天的勤奋修炼,秦亦已经能够将黑死气运用得游刃有余,只是体内黑死气团已然小了一半,不能轻易使用。而这十天里,秦亦也终于掌握了天刃功的第七层‘七星照月’,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迟迟不能突破,原因大概是因为内力不济,难以发动。现在有了朝闻死度入的黑死气,虽然内力有限,但比起自己之前的内力,简直强上太多。

    十天后,千杀殿终于迎来了三年一度的千杀大醮。

    平素冷清不见人影的千杀殿今日还算热闹,正殿外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神态和穿着不难看出,每一个都不是善茬。而在众人眼下的,是一群穿着统一的少男少女,年纪都在十岁到十三岁之间,他们神色紧张,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正殿之上,三名三翎道师为首,而其身侧,就连平素极少露面的雪公子楚不矜也前来观摩,毕竟是殿中盛事,大伙儿都来瞧瞧这些未来的花朵。

    秦亦大致估算了一下,参加试炼的约有一百人,按照规定,只有一成的人能够被选出。单兵作战显然很不理智,他需要队友。心里这么想着,秦亦却还不动声色,毕竟仍不知道今年的考题,先见机行事吧。

    正自想着,身旁一人拍了拍秦亦的肩膀,转头一瞧,是一张古灵精怪的脸。尹潇潇笑着看着秦亦,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她看上去十分轻松,好像等待她的并不是一场屠杀,而是踏春。

    秦亦自认为自己足够淡定了,但面对这以死相搏的试炼还是有些小小的担心。可尹潇潇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真不知她是有恃无恐,还是不知道害怕。

    随着上位紫袍道师罗芸一声令下,千杀大醮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数千杀手从黑暗中显露,共同庆祝这一屠杀盛宴,他们吹着口哨,张狂的狞笑,看着这些孩子们,就如同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时,一名独眼男子来到众子身前,他的左眼空洞没有眼球,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划到下巴,乍一看就像被人从头顶砍了一刀,头颅一分为二。

    “我是你们这次试炼的裁判,下面就进行第一场试炼!”

    话音刚落,远处的侧殿大门轰隆一声打开,数百名娇俏女子手中牵着锁链款款走来,而那锁链之下,竟是百名光着身子全身痂血的活人。他们像狗一样匍匐前进,在这天寒地冻的墨雪峰上,让人光是看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娇俏女子将锁链交到众子手中,秦亦瞅了一眼自己牵引的男子,那人双目无神,身体蜷缩,全身布满伤口,受尽了折磨,已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独眼男子高声道:“要成为杀手,杀人是第一步,你们虽来殿中学习三年,但大多没有迈出过这一步,第一场试炼,便是‘破杀’。”

    众子面面相觑,这叫什么试炼,杀人而已,何难之有?他们大多都孤苦无依或是身负血仇,从小受尽辱骂与折磨,像老鼠一样卑微的活着,他们本就厌倦生活,仇视人类,每日被绝望包裹,杀人于他们而言,简直太过简单。

    秦亦皱了皱眉,杀人,他并不是第一次,他用观音草杀了秦亚的母亲,但那毕竟不是直接的**接触,负罪感要小得多。秦亦虽然心狠,但他并不想杀无辜之人,倒不是出于怜悯,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他杀但不嗜杀,复仇秦家村,只是因为他们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正犹豫着,身旁忽然响起一道闷哼,秦亦转头一看,身侧的尹潇潇手持匕首,十分自然地划开了男子的脖子,鲜血咕噜咕噜地流出,男子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尹潇潇把匕首在白雪上擦了擦,没有一丝慌乱,就像吃饭睡觉那么稀疏平常。

    有了尹潇潇的开头,众子们也都纷纷掏出匕首,霎时哀嚎四起,一具一具的尸体倒下,鲜血流成一片,众子们身穿白衣,站在红雪之上,在众杀手眼中简直是人间美景。

    随着少年们一个一个地完成任务,秦亦终于知道这场试炼的必要性了。果然,有不少人难以下手,他们虽负有血海身仇,想要学习一身本事报仇,但那都只是一厢情愿,真到了要亲手杀人的时候,却又下不了手,有的甚至开始呕吐起来,他们没有成为杀手的资质。

    这第一项试炼,便是筛除掉那些心存怜悯不够狠绝的人。

    此时的高台上,白刹风笑嘻嘻地看着一脸黑气的朝闻死,嘲笑道:“哎呦妈呀,这是哪位的高徒啊,杀个阶下囚都下不去手,啧啧,看来要被淘汰喽。”

    朝闻死被白刹风挖苦,却没心思跟他斗嘴,他双目怒视秦亦,不知他在犹豫什么,这小子天生凉薄,为何现在有了恻隐之心?

    台下的秦亦并不知道师傅现在正心急如焚,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男子,找不到一个杀他的理由。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做过什么事,秦亦一概不知。这男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张没有妨碍自己的白纸,又何必费事去撕碎呢。而在这时,他的眼光突然瞄到远处站着一个人,一名佝偻着身子的老妪正握紧拳头,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神态既紧张又喜悦,每倒下一个人,她的眼中都会升起一丝安慰。

    这老妪秦亦见过,便是他刚来墨雪峰时,在亡命阁中投入红名的那名老人。秦亦至今不能忘记那个大雪纷飞的正午,老人颤颤巍巍地在风雪中前进,那时的秦亦还不知道为何这看似风一吹就倒的老人会有那等力量。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仇恨的力量。这一百名囚犯,也许是她的仇人。这一刻,秦亦终于找到了一个杀人的理由,他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随着一道鲜血撒向天空,男子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向远处,不偏不倚地停到了老妪的脚下。

    老妪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对着正殿上的三名道师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把那地上人头拎起,慢慢地远去,消失在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