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在的旧金山北部,沿海。 每年这个时候,混合着海上的潮湿气息,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她跟着那道身影一起出了中餐厅,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要不要撑把雨伞。 那个男人穿了件深黑色的英伦风格大衣,一边走一边和旁边助理模样的男人在交谈着什么。 相隔了足足有两年多,向晚在最近的复健中已经彻底忘记了北城的交际,要想遗忘陆庭深,就要忘记s大,还有和他息息相关的那些男人、甚至女人。 可,她下意识的去追,终于追过几个街角,走到一处美式的咖啡厅前。 很休闲的小院落。 适合闲散午后,和友人好友聚在这里,聊聊天打发时间。 不过因为雨天,这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推开眼前的白色栅栏,里面有白人女孩儿服务生穿着围裙走出来问她,“小姐,要喝点儿什么吗?” 黎向晚摇头,下意识追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先生,他姓秦。” 服务生小姐迟疑,最终对她摇了摇头。 她说了句谢谢以后,叹了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是看花眼了。 毕竟,秦淮北那样刻板又忠于医学研究的男人,就算来美国,也不可能会在这附近闲逛。 只是,这么一来。 钟灵就更让她担心了。 一边走,她一边想。 自己彻底好了的这段时间,她尝试去联系钟灵,可是不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黎司南告诉她,“钟灵和秦淮北离婚了。” 而且,自从他们离婚以后,黎司南再没有帮她打探到钟灵的下落。 很多时候,闲下来,她都会忍不住去想:钟灵虽然足够聪明,但是她性格里的优柔寡断,在她们三个中,性格最温和的一个。 从她对待秦淮北的态度,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这样的一个她,要怎么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去到陌生的城市过单亲母亲的生活。 不知不觉沿着咖啡厅外的街道走了一会儿,雨势只增不减。 向晚不得已转身,想要回之前咖啡厅避避雨……却在转身的瞬间,眉宇紧蹙,彻底怔在原地。 连越来越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的那种触感,都被她遗忘在耳后。 她没有看错。 更没有看花眼。 真的是秦淮北,但是和秦淮北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至于那个女人,她也相当熟悉。 美人画骨,画皮,但不画心。 她不是钟灵,甚至要比钟灵漂亮的多。 单眼皮上挑的时候很清纯,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黎向晚甚至可以想象,那个女人踮起脚尖去亲吻她身侧男人嘴唇的时候,浓密的眼睫都沾染着细密动人的雨珠。 异国他乡,这样超市温润的一个情侣互动的美好画面。 带给黎向晚的只有刺骨的森寒。 隔着巨大的雨幕,她透过表现看到的只有在美好下,掩藏的肮脏不可见天日的龌龊的勾当,所有,被遗忘在暗黑角落里,不停发酵的恶意揣测都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和秦淮北接吻的女人,是乔静好。 黎向晚就那么站在原地,她假想过一万次,甚至连乔静好穿着婚纱和陆庭深走过教堂接受祝贺的画面都曾经自虐的在脑海里勾勒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她和秦淮北站在一起。 她更不能接受的,是秦淮北对钟灵的伤害。 陆庭深似乎被她放得很远。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想到他。 她胸腔里压抑翻腾的怒火,似乎只为了钟灵一个人存在。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钟灵和秦淮北是确确实实在一起有了孩子的,如果他们这个家庭,因为乔静好的介入而分崩离析—— …… 黎向晚没有继续向下想,她只是当机立决,走得比谁都快,大脑甚至没有做出应激反应,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等她走到咖啡厅外的阳伞下,一把将乔静好扯开,想都没想地直接扬手给了对方一记耳光。 她没有刻意的控制力度,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打出去以后,会有多狠。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显得尤其刺耳。 乔静好起初踮着脚尖,身子是半悬空的,根本没有想到会被人一把就这么推开。 她的脸被她打得偏在了一边,穿着高跟鞋在湿滑的雨地里后退了几步后,强撑着想要站定,却在看到眼前女人的那一刹那,整个身子都彻彻底底地踉跄着,倒在了雨地里。 雨还在下着。 相比,乔静好的狼狈,秦淮北在看到黎向晚后,震惊只是一刹那,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似乎没有任何被抓到做错事的罪恶感,桀骜不驯的俊脸上,神情淡然如往常。 倒是乔静好,她因为高跟鞋崴了脚,摔倒在雨中,及肩发被淋湿了粘腻地粘连在她的脸侧,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攫住眼前女人的身影。 那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像是在大白天里,活活撞见鬼一样。 忘记了对方给的她那一巴掌,她抬起手,在空气中指向她,僵持了半晌,直直地指着她,“黎向晚,你不是死了,你怎么还……” 秦淮北听着,直接蹙眉,而后不动声色地向摔倒的女人伸手。 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来,查看了她脸上被打得红肿交错的痕迹,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什么大问题。” 这句话说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黎向晚静静地听着,随即清浅的勾起了绯色的唇角,“挨上一巴掌,能有什么大事?我看秦先生,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秦淮北转身,叹了口气,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对她一字一句道,“向晚,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熟人了,见到你没事,我很为你高兴。但是,老朋友叙旧,一见面就动手,应该不合乎情理。” 老朋友? 黎向晚淡静的脸上染上温凉的嘲讽,她似乎是变了,早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被情绪带动着走。 经历太多后,她懂得了操控情绪,更懂得如何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表现的理智又不至于失态。 乔静好越是不镇定和惊恐,就显得她现在越是平静。 “秦先生说笑了,也许我们曾经勉强算的上是老朋友,现在可不是了。” 她唇角恣意上扬,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微眯着,在迷离的雨夜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惊。 “现在的话,你充其量只能算的上我好朋友的前夫,至于和你在一起鬼混的女人,真抱歉,我们从来都没能成为过朋友,以前是仇敌的话,现在大概够得上宿敌了。” 乔静好站在前淮北的身侧,她及肩发散乱在一侧,遮住她大半个白皙宁静的侧脸。 她紧紧地扯着前淮北的衣角,站在他的身后,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强撑着站稳脚步,相信在旧金山这样的鬼天气里,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真实实存在。 她虽然淋了雨,但是蓬松卷曲的发如海藻一样略显潮湿,尤其是那张脸,过了这么久完全如同逆生长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削瘦了,给人的视觉上更加高挑了,明明还是黎向晚的模样。 乔静好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陌生到让她认不出来。 以至于她出手的时候,她竟然震惊惊恐大过了那种疼痛感,让她没有下意识的还手,而是直接苍白了脸。 毕竟一个她眼睁睁看着撞死在车上的女人,下葬后,设了墓碑。 又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难以置信到让她快要窒息。 “你——你竟然还活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冷到几近颤抖。 黎向晚浅笑莞尔,“是,我还活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尤其是在你作恶的时候。” “你不用跟我闲扯别的。” 乔静好上前一步,直接打断她,“所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欺骗庭深。” 黎向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脸由平静,在瞬间染上怒愕。 姣好的面容生气到近似扭曲到难以遏制。 让她觉得好笑,瞥了眼站在一侧的秦淮北,她言辞犀利又嘲讽。 “还是先照顾你身边的男人比较好吧,乔小姐这么博爱,当心自顾不暇。” “既然肯这么问,就是你还在意庭深?我和他没有关系。” 她否认的利落干脆。 仿佛以前缠着陆庭深为难她的,是个和眼前人没有半点关系的旁人。 轻而易举地推掉过往发生的一切。 乔静好竟然开始直面质问她,“黎向晚,你这样欺骗愚弄大家,很有意思对吗?” 女人直接浅笑开,她眼珠很淡,没有什么情绪。 撇撇嘴,黎向晚觉得这么一来,似乎眼前的乔静好,又像是没怎么变化。 她还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喜欢自作主张。 “实话说,你和谁在一起,和陆庭深有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你的新男朋友,太让我意外了,所以一时忍不住动了手。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揉了揉自己打痛的掌心,她继续清浅的笑。 “你们在一起并不讨喜,我也不会祝福你们,只是什么时候让我看着不爽,也许我还是会忍不住动手。至于是为了谁,你们心知肚明。” “你不用误会,我和钟灵不是因为她分开的。” 秦淮北低沉暗哑的嗓音里,配合着雨天的冷意,有种沉静的冷意。 他镇定的多,也平静的多。 “相比我和她的事情,重要不过你,我想和你谈谈。” 黎向晚抬眼,看到的是挡住她去路的挺拔的男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