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脸了,久到让她觉得比一个世纪都长。 其实,在国外,关于陆庭深的信息很少。 他历来很少接受采访,国内行事低调,国外就更不可能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关于他的报道特别多,连美国这本很有名的财经杂志他都被刊登了封面。 黎司南用钥匙将公寓们打开,转身就看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黎向晚。 他蹙眉,直接叫了她一声,“faye。” 没等她再反应,就将她手里的报纸杂刊直接接了过去,“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进来。” “好。” 黎向晚仰起脸对他浅笑,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脸上表情的不自然。 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进门,黎司南顺手将灯打开的刹那,两个人一起俯身换鞋。 “公司给你安排的经纪人,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合适,我可以帮你换,换成我们黎家的……” “哥……” 黎向晚无奈,“我是去工作的,和人家签了合同,就是普通员工,哪儿那么多特殊待遇。” 话虽然这么说,黎司南就是不放心。 不过,向晚所在的旧金山艺术公司,他之前都是有深入做过调查的。 好在够纯粹干净,商业争端和矛盾,不是很多。 也很适合她待在那里。 两个人换了鞋一起向客厅走,黎司南将那些杂志和报刊随手丢在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毛巾。 他看了眼给经纪人发简讯的人,直接站在她背后帮她擦了擦被雨淋得有些潮湿的长发。 “我自己来。”她下意识的去接毛巾。 对方却没有给她的意思,“威尔逊医生说,你最近两天都没有按时去做复健。” 刚刚扯住毛巾一角的手指松开了,她撇撇嘴,“最近演出安排的时间太紧,没有时间。” “现在演出结束了,还要按时复检,知道吗?” 黎司南眼瞳幽深,看着她的时候脸上的认真和严肃,让她看得有些出神。 “和你说得话,你能不能每次都按时记好?” 他继续问,她却勾着绯色的唇,骤然浅笑,“哥,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什么么?” “像什么?” “像我们爸爸。” 黎司南:“……” “你这孩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别给我开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黎向晚挽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温水。 她其实懂,她的病情黎司南有多看重,所以什么事情上他都能纵容她。 唯独这件事,对他来说,严肃又要紧。 “医生我会按时去看的。你工作完就去看我演出,先喝杯水,等我换了衣服,就和你去中餐厅和以宁吃完饭。” 黎司南望着她走开的背影,目光放得很深沉。 最后,还是端起了她离开前留在这里的那杯温水。 …… 黎向晚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帽间里随便挑了两件衣服,直接到浴室里去换。 墙上的美式挂钟,在滴滴答答的走着。 她淋了雨,脱掉衣服以后,顺便续了一池温水,在里面滴了几滴薰衣草精油,就将自己整个身子直接埋到了温水里。 她喜欢温水包围自己的感觉,这样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从沿海的住处搬到公寓也没几天。 最近又有演出,这是第一次她在他们算的‘新家’的公寓里,彻底放松下来泡澡。 沿海的住处不是不好,她那个时候病了,说什么都不想住在那里。 黎司南倒是一切都惯着她,后来就让安婕找了公寓,他们一家人也就直接搬了过来。 她很清楚,黎家人还是不大喜欢她。 但是,只要有她哥在,就和曾经的她父亲一样,没有人会对她说一个‘不’字。 沉浸在精油的香气里,她将自己全身舒展开,下意识的放松神经。 却在闭上眼的时候,脑海里霎时间浮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只那么短短的一瞥,她竟然还是记住了。 黎向晚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将脑海里的那个画面挥去,白皙的手指住在浴池的池台上,蓦地发紧又发白。 两年了,她以为自己会彻彻底底的忘干净的。 没想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既然还残存着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不过不要紧,她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无助的黎向晚了。 更不会,因为忘不掉而觉得痛苦。 很多人,纠缠过就真的很难忘记,即便如此,也不过都是过客。 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 她记得自己刚苏醒过来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她就那么彻底吞噬。 她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黎司南。 用沙哑的嗓音问出来,“我……还活着?” 那一刻,黎司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让她感觉对方把她的手都要就那么捏断了。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她的伤口,她看得出来,其实他很想要抱住她。 就像是害怕再次失去一样。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好了,就算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要靠药物才能活下去,离开那种药,自己可能就死了。 是黎司南陪着她,和之前度过的那四年一样。 又一次彻底的挺了过来。 虞以宁来看她,她每一次见她遭受病痛的折磨昏迷的时候,都会流眼泪说,“向晚,你可真傻。” 她以为她睡着了,听不到。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 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重蹈覆辙犯下过错两次,可她不知不觉就那么做了。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患上解离性遗忘,没有以前记忆的人是自己,这样就可以把对方忘得透彻。 转眼两年,黎家在逐渐接纳她。 她也习惯了和黎司南在一起足够平静的生活。 只希望,不要再被打扰。 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她也足够冷漠到,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 “faye。” 浴室外,已经有人在敲门。 “以宁打电话过来,说她定好位置了。” “我知道了,就来。” 黎向晚收了思绪,从浴池里出来,顺手扯过浴巾擦拭干净后,开始换衣服。 黎司南听到里面有吹风机的动静,知道她已经在整理自己了。 等她出来,黎司南带着她出门,两个人开车一起到了中餐厅。 楼上的包厢。 虞以宁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个人,直接对黎向晚道,“faye小姐,现在真是名气大了,面子也大了,约你吃个饭都这么大架子。” 黎向晚:“……” 黎司南任由着她们两个人互相打趣,她们两个是他看在眼里的欢喜冤家,见面凑在一起的时候互相嫌弃,分开了,又开始不停地想着对方。 “faye,你和以宁看看,想点什么?” 他已经很少叫她中文名字了,在她痊愈后,他和虞以宁都不自觉地喜欢叫她faye。 黎司南记得这个英文名字,还是向晚很小的时候在国外上过一阵子学。黎远山取给她的。 后来,黎家从外面买回来一条德国边牧,原主人取得也是这个名字。 家里一叫faye,四岁的小向晚还没反应,边牧跑得比她要快得多。 他们家的小向晚就不乐意了。 被黎远山抱着,一边撒娇一边抱怨,“爸爸,我不喜欢这个英文名字了。” 她指着那条成犬边牧,粉嘟嘟的小脸儿挂着快哭的表情,直接质问,“爸爸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给我和家里的狗狗取一样的名字?” 黎远山听了,和家里的人都一起哈哈大笑。 又告诉她,“那给我们晚晚再换一个别的名字好了。” “不要,我不要英文名字了。” 那时候,他们黎家住国外,向晚还很小,死活不让别人给她取英文名字。 只要中文名字。 后来她长大了,这件事,他父亲总还是会时不时拿来说笑。 直到黎远山过世,那条他养的德国边牧似乎像是誓死守着他的主人一样,也在那年冬天,黎远山下葬后,莫名的就死在墓地里了。 向晚被接到旧金山以后,就算动了几次手术,其实效果一直不好。 后来,身体好了,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压抑和抑郁。 最近的一年,黎司南带着她去旧金山的所有剧院,看她最喜欢的芭蕾舞剧目。 渐渐地,她才有了好转。 对自己的专业又产生了兴趣,直到有一天,她被旧金山剧院之前的以为首席看重,几番交谈,才打算留在这里。 从她开始慢慢恢复,慢慢学习,人忙碌起来,情绪也开始变得有了起色。 …… “在想什么?” 黎向晚将菜谱合上,抬眼对上黎司南意味不明的视线,只浅笑,“我和以宁都点了,你要吃点什么?” “我吃什么都好,不像你们两个挑食。” 三个人一起算是热热闹闹的一起烫海鲜火锅吃,席间,黎司南和虞以宁谈起工作上的事情。 她只听着,没有插嘴的余地。 就算学过几年经济还在ant做过,和他们这种学国贸财经,涉猎顶级管理层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比。 她知道,黎司南迟早会想办法把ant给夺回来,这是,现在的她已经对这件事彻底失了兴趣。 陆家的也好,还是回归他们黎家手里也好,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等服务生将桌上的都撤了,换了饮品,她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奶昔杯里的奶昔。 听他们聊工作烦了,想起身出去透透气,却在中餐厅的露台上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身影。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摆,直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