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想明白,黎向晚可能还活着,为什么要……”) 通话另一端的男人沉默了良久,最后应声。 “如果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我——满足她。” 傅西洲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向晚的这个举动,对陆庭深的刺激很大。 他越是寡言沉寂,就表明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越深。 这个自来狂妄到自负的男人,经历过这么一场撕心裂肺的‘噩梦’后,他是彻彻底底的怕了。 不论黎向晚活着,还是死了,也不论‘离开’是她的决定,还是黎司南的选择。 他都不敢再妄加干涉。 “庭深,你要就这么惩罚你自己吗?” 对方没有应声,傅西洲原本想着黎向晚和傅家的一段渊源。 可现在,既然陆庭深都能就此‘放手’,他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追究下去不放。‘’ 只是,向晚现在的状况,多少让人担忧。 陆庭深说了放手,但是他根本就做不到放下。 这是比四年前更深刻的折磨。 傅西洲太了解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 几天后。 等傅西洲再见到陆庭深,是在和陆氏luc的一个合作上,他一如既往的工作,和平时看起来并无异样。 但是,傅西洲就是觉得他‘病’得很重。 会议上,傅西洲辗转几次出神,直到会议结束,他和对方在专用的电梯里提起,“听说,陆三爷不满意你的所作所为,陆氏集团内部机构出现内讧,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陆庭深冷冷的哂笑,“他想要什么就尽管拿走,何必废那么大工夫找理由,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说他一无所有,傅西洲叹气。 知道他还没有从向晚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也许这个男人这辈子都很难再走出来。 黎司南带着人离开后,对方的下落,傅西洲想尽了办法去查,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从公司出来,陆庭深回到水云间,就直接走进了书房。 朱颜抱着被送回来的小唯一站在一旁直叹气,他已经这样很多天了,回来也不停地工作。 从来不会回卧室休息。 这么下去,人是会彻底累垮的。 小唯一安静地躲在朱颜的怀里,小孩子天生的敏感,让她知道最近大人的情绪都沦陷在阴影里。 一向关心自己爸爸的小女孩儿,罕见这两天不闹腾,乖的很。 “爸爸,怎么了?” 一一抱着朱颜的脖子,这么多天后,第一次孩子气的问出这句话。 朱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她道,“没事,你爸爸工作忙,一一要听话才行。” “嗯嗯。” 一一拼命地点头,小孩子心性单纯,只希望自己乖一点,不再给爸爸惹祸,爸爸就能重新高兴起来。 深夜。 依旧匍匐在书房公事里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褪去在商务洽谈场所里向来的冷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脸色在台灯的印衬下竟显得苍白的不像话。 自从黎司南把她带走,已经过去了几天。 在陆庭深看来,却是度秒如年。 他从没有这么疲惫过,像是整个人的心都被挖空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存着。 不懂疲惫,也不懂感情冷暖。 他甚至担心看到自己女儿,一一和她长得越来越像了—— 尤其是那双褐色的杏眸,女儿笑得时候,他看着,总是觉得那把正插在他心脏上的利刃,又被人拔出后,重新再插了进去。 鲜血淋漓。 又是凌晨3点。 男人站在落地窗全,将一旁秦淮北给他换过无数次的安眠药,直接生吞似的吞下去。 坐在沙发上半晌后,依旧没有一点困倦和疲惫。 长指无奈地按了按酸痛的眉心,他苦笑着将手里的安眠药丢进垃圾桶。 这些药物,已经对他没用了。 就算勉强能睡上几个小时,也是不停地做着噩梦,梦到她那么决绝的离开。 那种万箭穿心的悔恨,常常在深夜里如刀刻斧凿般反反复复折磨着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向晚,如果还能再见你。 哪怕,就只有一面。 陆庭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很多天的噩梦缠身后,他这次做了一个不一样的梦。 梦里,他们回到了在s大念书的那段时光。 一切都那么简单,单纯。 他梦见她站在学校里的樱花林下,对他浅笑,“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啊,都跟着你。想赖也赖不掉。” 他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她,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 美国,旧金山。 一家相对隐蔽的私人别墅。 楼上的人做完手术以后,还在沉睡。 黎司南这几天就这么守在客厅里,他知道向晚离不开人,尤其是她现在的状况特殊。 就算是从美国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她的病情都很难遏制得住。 威尔逊医生戴着口罩从楼梯上走下来,把这么多天都没有合眼,刚有意思困意的男人给吵醒了。 “她怎么样了?” 黎司南上前去问。 威尔逊摇头,“病人的求生意识薄弱,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实在难说。” 听到他的话,黎司南的脸彻底沉郁下来。 已经辗转大小手术这么多次,他终于把她接到身边,却没有办法接受,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简安婕看在眼里,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劝阻。 她知道向晚对于黎司南的重要性,如果向晚永远这么躺在病牀上,黎司南应该也无法原谅自己,让她重新回到北城去。 …… 一年,又是一年—— 著名的旧金山剧院。 五月,这里正如火如荼地正要开展一场芭蕾舞剧。 时间紧迫,纷扰的化妆室。 在一群金发碧眼,五官幽深的外国人中,坐在一处僻静角落里正闭着眼配合化妆师上装的东方女人显得尤其惹人注目。 她身上穿了件深黑色的芭蕾舞舞蹈衣,偶尔从她身边走过的舞者会给她打招呼,“faye,不少人买了剧院的票,都是为了来看你的表演。” 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只淡淡的浅笑,曾经那双澄澈的杏眸,现在里面多了一些东西,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再也看不清,看不透彻。 等到了演出前夕,黎向晚坐在沙发椅上,自己给自己绑芭蕾舞鞋的绑带。 对于做这件事,她早已烂熟于心。 等穿好了鞋,上台前,她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己曾经受伤的脚踝。 虽然通过复健,现在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但是,就像是多年前的事情没办法遗忘一样,曾经踝骨上的伤,就算是被治愈了,还像是长在她心口上一样。 强迫自己不去想曾经发生的事情,等到经济人走过来,招呼她,“faye,马上就到你了。” “嗯。” 她点点头,对于自己专业领域历来的自信,让她很热爱自己的职业。 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大幕拉开,她就是那个芭蕾舞台上顶级的首席。 灯光璀璨,黎向晚却没由来的紧张,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盛大的剧院里,跳过芭蕾舞剧了。 虽然,之前,黎司南带着她有意让她去除心理压力,适应了各种各样的舞台。 但,今天这是她以首席的身份,第一次站上旧金山顶尖的剧院。 为世界各地的朋友,进行演出。 随着帷幔渐渐拉开,她调整自己,把自己的身心放到最放松的一种状态,然后伴着乐队的旋律,开始踮起脚尖,慢慢的旋转。 台下的贵宾白金席位上。 一男一女坐在一起。 女人看着演出到中途,显得有些困倦了,冷淡精致的脸上罕见懒洋洋的。 倒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自从今晚的演出开始,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人。 英毅的脸上,神情由起初的紧绷,到最后变得舒缓。 看得虞以宁忍不住淡笑,“初次汇演的人是向晚,又不是你,怎么搞得现在你比她还紧张?” 自从向晚渐渐好起来以后,虞以宁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纵使忘了点什么,但是两个人相处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时不时的,还喜欢拿黎司南开刀,说笑。 在演出就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黎司南偏过头,在暗影里看向虞以宁,“她迈出这一步,一直都到现在有多艰难,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自然。” 虞以宁嗓音坚定。 她眼睁睁看着向晚被打击到一趟糊涂,又彻底重新站起来。 这之间的过程,不单单是向晚,就连她看着也差点就此崩溃。 一步步走到现在,如果不是有司南撑着,她不知道向晚会怎样。 好在,她现在的笑容越来越多,尤其是对于一个职业dancer来说,重新回到舞台上,就是重新找回自己的生命。 汇演结束。 向晚和她的团队开始集体谢幕。 虞以宁坐在黎司南身边,看着全场的观众纷纷站起来,为了台上的女人鼓掌,甚至为了她竖起大拇指。 鲜花掌声。 这一切,全都是她用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赚取回来的。 黎司南看着她,知道:向晚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