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属下接驾来迟,罪该万死!”一名身披盔甲的将军跪在殿前。
“朕问你,你不在太和殿前守着大钟,到这来做什么?”
“陛下,公主走后,臣虽然在钟楼里敲钟,但是心中一直挂念着公主的——,公主和陛下的安全,本来想要两个属下自行敲着,我也前往望仙楼接驾。但臣也知如今此钟干系重大,不敢走开半步。于是臣心中一边想着公主——和陛下,一边看队里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敲钟,心中焦虑,只得从中左门走到中右门,从中右门走到中左门……”
“薛卿,挑重点讲。”蔷薇皇帝耐着性子说道。
“啊?是!”薛副统领似乎刚从中左门走出来,“钟声敲响后,陆续有大臣前往太和殿准备上朝,他们看臣在敲钟,一个个围上前来问臣怎么回事。虽然公主之前跟臣解释过,但臣这榆木脑袋实在是记不住什么’数梦诗’,什么‘吹梦音’之类的。臣本来想干脆说不知道的,但大家都知道,公主在教丫鬟读书时,我在殿前护卫的时候也会偶尔旁听,算得上是公主的半个弟子了。如果说不知道的话我丢脸不要紧,万一丢了公主的颜面那微臣就算有两个脑袋也担当不起。于是我只得按印象和他们讲,可是听完之后他们还要问问题,有些问题的答案臣哪知道啊?况且和赵大人说了之后钱大人又来问,和钱大人说了之后……”
“咳,咳。”蔷薇公主干咳了两声。
“公主,你不舒服吗?”薛副统领转向公主,见公主示意他看蔷薇皇帝后,他才发现皇帝已是头部朝天,一只手挡着不断从口中发出的叹息
薛副统领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是了,就在臣向各位大人解释的时候,顾尚书他向臣哭述府内家眷被暴民纠缠不清,要臣派人前去救命,臣一时心软便叫了一队人马前去。可是这样一来,郑尚书、李侍郎他们也都一个个哭着要臣去他们家里救命。臣心想这敲钟也不需要这么多将士,反倒是这些大臣都是陛下口中的’股肱之臣’,便遣人跟着他们出去帮忙了,只留了一队人马守着。再后来是虎贲军的林将军跟我说陛下已经进了宫城,叫我赶紧过来迎接,由他守着大钟。我心想这钟少说也有两万斤,倒也不怕被人偷了抢了,何况还有林大人在,便先行过来了。”
“你只要说林将军替你守着不就行了?”蔷薇皇帝骂道,“趁你这说话的功夫,百官来得也差不多了,前去上朝吧!”
蔷薇皇帝起身,却见端敬王爷脸色僵硬,问道:“你又怎么了?”
端敬王爷回过神来,说道:“臣弟只是奇怪,央求薛副统领帮忙的顾尚书、郑尚书、李侍郎,还有帮忙看守大钟的林将军,他们都是准备和臣一起死谏陛下的……”
“锵——”一声巨大的金铁交接之声打断了端敬王爷的话,随后,那一直以来时远时近却不绝于耳的钟声戛然而至。
蔷薇皇帝向端敬王爷瞪视一眼后,匆匆向门外走去。
城外孤山,山顶。
晏无锋临崖远望,仿佛将整座都城踩在脚下。
在其身侧,一女子黑发微微挽起后自然地垂落于天蓝色的长裙之上,裙裾微摇,衣袂纷飞。白玉般的小臂从衣袂中伸出,纤纤细手扶住一管横笛,如削葱根般的手指轻轻按在笛孔上;螓首低垂,朱唇微启,婉转悠扬的笛音在山风的吹拂下远走高飞。
“依山傍水,天下名城。”晏无锋感慨。
女子没有接话,只是凝神吹笛。
“父亲,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出云国土了。”红衣少女从晏无锋身后走上前来,三人并肩而立。
“痴心妄想!”李和被捆在崖边的一棵老树上,听闻少女的话,他的视线从蓝裙女子的背影上转开,原本呆滞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嘲讽。
“难道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有回天之力吗?”红衣少女转身,笑盈盈地看向李和。
“虽然你们使妖术蛊惑了部分百姓,但如今殿前浩浩钟声传遍全城,妖术便没有一点儿用处。羽林、虎贲,共计二十万将士;都城易守难攻,号称钢铁王城,就算百万军队都能抵御,更别说如今你们的主力军队没到了。我劝你们啊,还是夹着尾巴,从哪来滚哪去吧!不然我军一出,各位只能在贵国的神庙中游荡了。”虽然李和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被屈辱地囚禁于树下,但此刻他昂首挺胸、慨然发声,却无半点狼狈之相。
“李大统领啊,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父亲说你名满天下,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天下闻名的将军,手里握着十万雄兵,却在他自己的大本营被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这是为什么呢?虽然说蔷薇灭国势不可挡,可是要我说啊,还不是因为所谓的羽林军统领就是草包一个。”红衣少女慢步向前,来到树下,不顾李和圆瞪的双眼,轻轻地拂过他满是血迹的脸颊。随后转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一边擦手,一边向崖边走去,俯瞰整个都城,“你是个草包,重用你的周星羽更是个草包,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个个都是草包。对于草包国,我们一把火就足以烧得干干净净。”在山风中,红裙纷飞,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翻飞的火焰。
李和冷笑两声:“虽然我被你们俘虏,或许是草包一个。但我皇雄才大略,文武双全;羽林有薛云,虎贲有林枫,个个都是龙城飞将;两军战士日夜操练,皆是精锐。只要君臣一心,自然无坚不摧。我不知道你们哪来的信心,还是清醒清醒,别做白日梦了。”
“那么统领为什么觉得你们能够君臣一心呢?”娇俏的声音响起,随风而起,飘散在远处的都城上空。
“林枫,你在干嘛!”蔷薇皇帝怒斥。
林将军将一把插在大钟壁身的长枪拔出,从钟楼上飞身而下,向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皇上、王爷、公主,末将刚才试了试王爷最近送给臣的长枪。王爷所言果然不虚,真是一杆势若奔雷、金石为开的好枪啊!这么厚实的铜钟,一枪就刺穿了。”
“你疯了吗!这铜钟一毁,全城的百姓可就失控了。出云军随时可能出现,都城如此混乱如何迎敌?”端敬王爷骂道。
“王爷,劳您费心,我现在清醒得很。不过我看王爷才疯了吧,莫非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蔷薇国早就完了呀!混乱如何?不混乱又如何?只要出云铁骑兵临城下,我们再怎么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咱们举国同心,众志成城,自然能胜。”
“举国同心?怎么你现在又和周星羽同心了?不应该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哈哈哈,要不是大事未成,我想我早就笑死了。”
“原来你早有图谋,亏我还感叹你一片赤诚报国之心。”眼见林将军谋逆之心已经彻底显现,端敬王爷倒是平静下来。
“如此说来,林枫、顾东林、郑炳、李卫国这些通敌卖国之辈,就是你口中的为国死谏之臣,亏你还要瞒着他们的姓名。”蔷薇皇帝冷笑。
“陛下——”端敬王爷低头。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蔷薇皇帝转向林将军。
“怎样?想借你的人头一用。”林将军手一挥,中左门涌出一列又一列的将士,站在林将军身后。
“林枫逆贼,把我薛云当空气吗?”薛副统领拔剑出鞘,而后中右门同样涌出一列列的将士,站在蔷薇皇帝一行人身后。
“哈哈哈,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保你们安全走出这座宫城。若是不投降嘛,我倒是不会和你们纠缠,不过如今都城两百万百姓都在往这里赶,如今没了这大钟,等那些百姓冲进来后会发生什么,这我就保证不了了。”
看着对面几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脸色齐变,林将军继续笑道:“皇上你别怕,只要你下跪讨个饶我就带你走了。公主你也别怕,我府里正好缺个暖床的丫鬟,求你爹把自己嫁给我我就带你回家。至于王爷嘛,我知道你不怕,因为你心怀天下苍生嘛!现在估计巴不得和’天下苍生’好好亲热亲——”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至蔷薇皇帝面前,头颅上的嘴巴张得很大,似乎还在肆无忌惮地大笑。
“陛下受惊了,臣应该早点让他住口的。”林枫的身体被一脚踹倒,一个身着军装满脸血迹的男子插刀入鞘,不顾身后寒光闪耀,走到蔷薇皇帝身前,单膝跪地。
“你——”蔷薇皇帝还未回过神来。
“微臣项天歌,现任虎贲军组长。原虎贲大将军林枫精神失常,犯下谋逆之罪,微臣擅做主张,将其击毙。但十万虎贲将士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方才受小人蛊惑而稍有僭越,希望陛下圣裁,值此危难之时,允许虎贲将士戴罪立功,护卫圣驾。”
“项卿所行所言甚是有理,朕现在就升你为大将军,统领虎贲,护卫家国。”蔷薇皇帝反应过来。
“谢陛下!”项天歌起身,随后转向虎贲军,“虎贲将士听令,天歌从军七年有余,与大家同吃同住,深知各位品行,皆是忠良死节之辈。方才大家受奸人蛊惑而行僭越之礼,按律当斩。然当今陛下宽宏大量,愿不计前嫌,允许我等戴罪立功。我等何其有幸,遇如此圣明之君,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项天歌顿了顿,以那种清越爽朗的声音向已是一片寂静的军队继续说道:“还不放下武器,磕头谢恩?”此话说完,便转身向蔷薇皇帝跪下,率先说道:“谢陛下宽宥之恩。”
看着眼前伏倒一片齐声谢恩的虎贲将士,蔷薇皇帝笑道:“都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