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振坤看见,眉头跳了跳,看得出来他也不是很乐意见到我。 不高兴见我还来这里,想也知道他又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元瑶。 说来也真是讽刺,我和元瑶身上都有一半的血是他的,可一个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公主,另一个却卑贱连尘埃都不如。 元振坤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我哼笑了一声,“元振坤,你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如果是命令,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如果是求我,你的姿态好像太拽了点吧。” “你……”他扬手又要打我,可许是想到跟我闹翻不好谈下去,咬了咬牙又把手放下。面色阴狠且意味深长地朝床上的小彦看了一眼,“别逼我做出伤害那孩子的事来。” 我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元振坤,你不是人!”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我不是人会生出你这样的贱胚子来?” 被他这么骂,我只觉得屈辱、悲痛、愤怒……种种情绪在胸腔中翻滚,欲要冲出我体内,叫嚣着将元振坤撕碎。 我深呼吸好几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朝他气愤地大吼,“是,我是贱胚子。我这一生最耻辱的事就是生来为你女儿,如果可以选择,你以为我稀罕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这个为了钱抛弃我妈妈的人渣,败类,吃软饭的怂货,欺软怕硬的孬种……” “吃软饭”三个字可能踩到了元振坤的尾巴,他面目猛然狰狞,恼羞成怒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他打翻在地,口腔里尝到一股血腥味。 我倔强地撑着双腿站起身,不服输地咬牙瞪着元振坤。 不知道一直静静睡着的小彦是不是感知到我正遭受委屈,原本正常的心电图幅度突然加剧,提示危险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医生很快赶来,将我和元振坤轰了出去。 虽然挨了他一巴掌,但我依旧不肯示弱,咬牙切齿地放狠话,“如果小彦有什么危险,我一定拎桶汽油烧你们全家。” 元振坤一点愧疚都没有,他面露凶恶地瞪着我,那模样,似是恨不得我死掉,“我今天来是想平心静气地与你谈谈,如果不是你惹怒我,我又怎么会动手?” 我冷笑,他这意思是,他看我不顺眼的时候可以下死手,等他有求于我稍微放低点姿态的时候,我就应该感恩戴德,烧高香地捧着他。我呸,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屡次刷新我的认知。 我拼命压制着胸腔中奔腾燃烧的怒火,“你想跟我谈?抱歉,我没时间。” “你……”他升涨的怒气在一瞬间又被他压下,也不管我是不是耐烦听他讲,自顾开了口,“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女儿……” “呵……我已经说过了,是你女儿,我表示很耻辱,麻烦你不要说出这么令我倒胃口的话。” 元振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他握着拳头,紧得双拳都在隐隐颤抖,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跳,当他很快又将愤怒的火焰平复下。 要换做以前,面对我这样的挑衅,他肯定就拳脚并用毒打我了。可今天除去之前我骂他吃软饭他没控制住打了我一巴掌,他似乎格外沉得住气。甚至,竟还见鬼似的对着我慈蔼的笑了笑。 “你的脾气跟你妈妈还真像。” 听他嘴里吐出这句话,我又没忍住火气,“闭嘴,你没资格提我妈。”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挑衅,“过几天就是你妈的忌日了吧。到时候爸爸跟你一起回去,上柱香。”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不是被元振坤触动了,只是一想到我妈妈,心口总会又闷又酸,连带着嗓子眼也堵得厉害,我怕我一开口就泄露我很懦弱的事实,就咬紧了后槽牙不吭声。 “还有你姐姐,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修好关系。她知道过几天是德音的忌日,很早之前就把东西准备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做父亲的看着你天天把你姐姐拒之千里之外,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我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了,最希望看到的还是一家人和和乐乐。贞贞,别嫉恨你姐姐了,还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好吗?” 呵呵……感情他说了这么多,又是扮演一个慈爱的父亲,打感情牌,又是声情并茂地装弱者,原来都不过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目的。 元振坤为了元瑶这颗掌上明珠,不惜纡尊降贵来跟我服软,我心里真的一点都不难过,有的只是愤怒,足以毁天灭地的愤怒。 我稍稍挺直脊背,语气冷硬至极,“你要我不计前嫌,忘记元瑶对我屡次三番的陷害欺辱,忘记元瑶昨晚让一群亡命之徒活埋我?” 我扬高声音“哈”了一声,“元振坤,伟大的革命领袖毛主席曾经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要我跟元瑶那种表面善良,实则比蛇蝎还要恶毒的女人和睦相处,这种蠢到把自己送到恶魔嘴边任她享用的事,我元贞还真做不来。” 元振坤胸膛急剧起伏了一下,从鼻子里喷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瑶瑶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咬重“一时”二字,“小时候,我与元瑶第一次见面,她就陷害我打她,之后我被你打得皮开肉绽。第二次见面,是在三年前,我为了小彦去求你,你的宝贝女儿连门都不让我进,还说如果我跪在门外一夜,也许她会被我的诚心打动,让我见你。结果呢?我当天夜里被冻得晕过去,你的宝贝女儿第二天很好心地用一盆冰水把我叫醒。” 说是好心,可我的语气极尽嘲讽,面上也冷笑连连,“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毕竟你也都知道。真的,元振坤,我谢谢你,谢谢你生了个好女儿,让我明白人之初,性本恶。” 话说到这里,元振坤许是也明白他劝不动我,终于撕下了那副虚伪的慈父面具,恶狠狠地扑过来一把拽住我的头发,“小杂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也火了,忍着头皮被他撕掉的痛,转身拿包包砸上他的脑袋,同时大喊,“救命啊,一个大男人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我们就在小彦病房外面,我这一嗓子炸出了很多患者家属围观,那边走廊尽头还有几个护士医生走过来,我清楚听到一个医生吩咐一个小护士,“快把保安叫来。” 元振坤很爱面子,他环顾了一圈,不甘心地放开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昂首阔步地走了。 我朝他的后背竖了个中指。 之后掏出镜子来照了照,头发乱了,被元振坤打到的左脸也肿得老高,嘴角还有血迹。 我愤恨地骂了一句脏话,去了洗手间。 再次出来的时候,小彦病房里的医生已经出来了,hilde医生也在其中。 他看见我,礼貌地问了声,“贺夫人,你好。”之后交代我一些注意事项,领着一众医生走了。 小彦还在睡着,不过他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心电图也恢复正常。 我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感谢老天爷再一次把他还给了我。 我在小彦病床边坐了没多大一会,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说有人打电话给我。 我怔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手机丢了,那就是说有人打电话到这家医院找我,是谁? 这个人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我跟着小护士到了一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门外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五个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的烫金行书,“院长办公室”。 我大为震惊,暗想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能请动院长给我传信。 我怀着略有些激动的心情接过院长双手递过来的听筒,轻咳了一声,放到耳边,“喂?” “听说你被打了?” 这开口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干揭我疮疤的人除了贺骏琪,不做他想。 我哼笑了一声,“可不是,你未来岳父可真是狠。”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贺骏琪身上突然暴涨的戾气,“未来岳父?元贞,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如果我没记错,他现在也是我岳父。” “贺骏琪,你才应该搞清楚,我从来都没认过这个父亲。” 院长把电话递给我之后就点头哈腰地走了,这会没人看得到我略显狰狞的脸。 贺骏琪沉默。 我也沉默。 两人对着电话相顾无言。 我在想要不说点什么化解一下我们的尴尬时,贺骏琪与我同时开了口。 我说:“你特意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笑话我?” 他说的是:“你赶紧回来,别顶着一张肿了的脸在外瞎晃。” 我咬牙,“贺骏琪,我在外面瞎晃碍着你了吗?” 他无视我的怒气,“回来我给你擦。”没等我感动三秒,贺骏琪又说:“家里消肿化瘀药屯了很多,不用该浪费了。” 我想问:这世上有没有那种厉害到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杀手,能杀人于无形,警方找不到一丝丝证据,也不会查到我头上。如果有,我用一生积蓄雇佣他干了贺骏琪! 贺骏琪说他已经派人在甘霖医院外边接我了,出去就能坐车。 他要挂断电话时,我又叫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甘霖医院,还被打了?” “这个很难吗?”他的语气听起来特拽,“我可是神一般的男人。”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到底怎么知道的?我感觉做什么事都在你监控下实在没安全感。” “dr.hilde跟我汇报陆俊彦病情的时候说的。” 所以,他还是很关心小彦的,那如果不是他换走的心脏,又是谁动的手脚? 谜一个接一个,一团乱麻似的缠绕在我心间。 我感觉头顶有一张大网罩下,令我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