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瑶摆出一副为我们操碎了心的急切模样,“骏琪,妹妹有口无心,你不要为难她。”    说着,她担忧的眼神在我和贺骏琪身上转来转去,只是,我还从她看向我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贺骏琪语气加重几分,“出去!”    元瑶脸色僵了僵,大概没想到贺骏琪会吼她。但她很快就恢复常态,善解人意地嘱咐贺骏琪好好休养,之后一步三回头满面担忧地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只剩我和贺骏琪。    贺骏琪眯着凤眸看着我,里头射出来的光阴戾森寒。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煞气,逼得病房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他不发一语地盯了我有一分钟左右,盯得我心中胆寒,浑身不自在时,他却收回视线,重新趴下去,“去给我买吃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嘎?”了一声。    他扭过头看着我,“听不懂人话?”    “怎么会,只是……你是人吗?”我呛他。    那双凤眸重新攒聚起暗潮。    我赶紧起身,尽量控制着声线不抖,“想吃什么?”    “随便你!”    我挑了挑眉梢,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医生不是交代贺骏琪不能吃辛辣食物吗,我就想着我要让厨师放很多很多辣椒,还要放很多很多酱油,总之,口味越重越好,颜色越深越好。    可当我走进一家环境清雅,装修十分有格调的餐馆,服务员上前问我要点什么时,我还是转了口,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淡菜山药滋补汤等几个口味清淡不油腻的菜肴。    回去的时候,贺骏琪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床上。    我把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能起来不?”    “扶我。”    我蜷了蜷指头,不情不愿地将他扶起来。    因为受伤,他上身没穿衣服,手触上他肩背上紧绷的肌肉时,心跳莫名加速,呼吸困难。    手忍不住就抖了一下,不小心碰了下他的伤口。    贺骏琪立即闷哼一声,“元贞,我弄死你。”    我一点不怕他,“你还是留点元气养伤吧。”    扶他坐好,把床上餐桌支起来,把打包的餐盒一一摆上面,把筷子递给他。    他没接。    我气结,“还想让我喂你?”    他用之前我说的话回我,“这不很明显。”    真的,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令你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我深呼吸几大口气,才平复下胸腔中翻腾的火气,挂着假笑舀了一勺汤喂他。    那汤还冒着热气,连勺柄都被热气熏得热热的。    “你想烫死我?”    我脸上弧度加深,“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乃神人也。”    他哼笑一声,“我觉得那么宽敞的病房陆俊彦肯定十分寂寞,他缺个病友。”    我嘴角假笑滞了滞,把勺子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贺骏琪便露出那种得逞的奸笑,就着我的手舒心惬意地喝光了那碗汤。    之后,见他指了指木瓜鸡,我夹,又见他用下巴点了点干煸瘦肉,我再夹……    反正他想吃什么,我就得像个丫鬟顺从地给他夹。    接下来几天,贺骏琪一直拘着我在医院里照顾他吃喝拉撒。    真的一点也不夸张,他连上厕所都让我帮他……    每次从厕所里出来,我都要打肥皂洗上半个小时的手,把皮肤搓红了才放过自己,但那触感却像是永久禁锢在了手心里,令我拿什么都能产生邪恶的联想,呕了好几次。    贺骏琪见我这么不给面子,俊脸一沉再沉,各种糙话粗话骂出口。    他嘴虽然诨,但实际行动却没有。    就算有时候给他搓澡时,他双腿中央已经立正稍息了,看着我的眼神热切得恨不得将我拆吃入腹,却依旧把持得住。我想他可能顾忌着背上的伤,毕竟贺骏琪是人,也想多活两年。    在医院照顾他的这三天,我和贺骏琪一直在吵架。他毫不掩饰对我的鄙夷,我毫不掩饰对他的唾弃,一言不合就互怼,但这种相处方式却让我心里滋生出一股甜蜜来,仿佛我和他就是一对知根知底的情侣,而我和他之间的互动就是传说中的情侣互动。    贺骏琪出院那天,天空难得放了晴。    文斌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打开门直挺挺地站在车门边,等贺骏琪坐进去后,又拿眼神示意我。    我踌躇不前,思量了几秒钟,做出决定,“既然贺总有人来接了,那我就走了。”    说完,我就转身,心底却有一股涩涩的滋味在流淌,还没走出一步,身后就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依旧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站住!”    我脚步下意识停住。    “过来开车。”    “你不是有文斌吗?”我转身,却没见到文斌的人。    而贺骏琪已经闭上眼睛在养神。    我没办法,只好坐到驾驶座上。    越是靠近贺宅,我心里却没底。    贺家人一致认为贺霓姗差点被混混在如昨轮奸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而洛淑敏也就这个问题激愤地逼迫我和贺骏琪离婚。    此时贺宅对于我来说,犹如魔窟。可以想见,一旦我进去,所有人的表情都会变得十分狰狞,纷纷对我发难指责。    事实也的确如我想的那般,当我把车停在车库,跟着贺骏琪进门的时候,洛淑敏看见我,脸色倏地一沉,“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抱起双手,“你以为我乐意到这来?”我把锅丢给贺骏琪,“还不是你宝贝儿子离不开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要我守在他身边才罢休,不然你以为他明明有司机,却让我来开车。”    洛淑敏看向贺骏琪,态度带上几分强硬,“骏琪,你要这个贱女人还是要我?”    贺骏琪皱紧眉头,“妈……”    洛淑敏打断他,“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一听洛淑敏这么说,我逆骨一下子被挑起,“哦?是吗?你这么说我还真想住下了。”    我说着就往楼梯走。    洛淑敏走上前伸手挡住我,“我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都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死乞白赖地赖在这,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嫌。”    我拨了拨鬓边的头发,“知道。不过,你人老了可能记性不行,我都说了是你儿子煞费苦心把我带回来的,还有,你可能忘记了我是贺家大少奶奶,这个家里哪一点没有我的气息?如果我没记错,阳台上现在还挂着我的内内。”    内内这种隐私物,洛淑敏作为一个保守派,听我大咧咧地说出来,脸色一下子涨红,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我,最后恼羞成怒地对着我吼,“元贞!你给我滚!”    “洛淑敏,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毫不示弱地抬高下巴。    她比我矮半个头,我抬头下巴时,更有一股睥睨她的气势。    洛淑敏胸膛急剧起伏,深恶痛绝地看着我,她伸出颤抖的手点着我的鼻子,要开口时,一个低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元贞,你给我放尊重点。”    “人敬我,我敬人。”我呛贺骏琪。    这句话成了压倒洛淑敏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她点着我的手指慢慢收起,呼吸越来越重,最终捂着胸口缓缓坐在地上。    贺骏琪忙过去扶住她。    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贺霓姗叫了一声“妈”,丢下手上零食,朝这边飞奔过来。    她先是狠狠推了我一把,然后跟贺骏琪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讲真,这一刻,委屈难受在我胸腔中发酵,堵得我心口十分难受,右下肋有微微刺痛感传来。    贺家家庭医生李医生很快被唤来,给洛淑敏喂了药,看向我的眼神满含不赞同。她作为医生,有责备对病人不利的因素的权利,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多了几分冷凝。    这场胜仗,我赢得并不开心。    可我依旧没离开贺宅,我决定,我要留下来把贺霓姗那件事查清楚。    我第一想法是这件事其实是贺霓姗一手策划的,之前我拒绝她劝说贺骏琪,她由此怀恨在心,便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给我下绊子。    但仔细琢磨,那天晚上那帮混混不似在做戏,而且,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贺霓姗一定会被那帮人轮流奸污,她实在没必要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况且,在那之前我们的关系还不错。    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贺霓姗不太有陷害我的动机。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不管是谁,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不管贺霓姗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都是突破口。    所以,在那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贺霓姗。    有时候撞见她跟谁打电话,我会装作做其他事,实则是在屏息凝神听她讲电话。    我发现,每次贺霓姗和一个叫solomon的男人通话时,都欢欣雀跃的。虽然一通电话下来都是她啪啦啪啦讲个不停,到最后许是那边一直没声音,她会紧张地问:“你有在听吗?”    可能对方真的没在听,她就会满怀失落地放下手机,之后又时不时拿起来看两眼。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妾有情郎无意单相思的故事。    每次贺霓姗在solomon这里吃了瘪,她都会打电话给元瑶。    这天也不例外。    我本来不想再听的,可那时脑子里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这道灵光像是照亮了我的天灵盖,使我迷惑的内心有一瞬的清明。    之后,我听到贺霓姗约元瑶出去逛街。    我在她出门后不久,也跟了出去。    贺霓姗又换了一辆保时捷,依旧是白色。    怕她发现,我在离她一百米的地方吊着。看到她把车停在那家“十字路咖啡厅”门口,进去没一会又出来,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元瑶。    我盯着元瑶,眯了眯眼睛。    可能我的视线太过炙热,元瑶遽然转头朝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