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传来欲要断裂的钝痛,我死死皱着眉。 半晌,勾唇冷笑,“我做错了什么?贺骏琪,你不妨把我的罪名一条条一桩桩列出来?在列之前,麻烦你拎着心里那杆秤公平一点。小三勾引了我的老公,我没揍她个半死已是手下留情。受委屈地是我,该道歉的是她。” 他腮帮子绷得十分紧,额头上的青筋鼓动跳跃,看着我的眼神似是要将我吃了。 半晌,他说:“小三是吗?好,元贞,我们离婚!”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炸得我身子晃了一晃,脑子里嗡嗡作响,神识恍恍惚惚,身上的力气仿佛也在瞬间抽光。 好大好大半天,我才召回失落的魂,找回自己的声音,捏着拳头,一字一顿,“你!做!梦!” 话落,我扬手甩掉他的手,迈步跑出去。 可许是因为魂丢得太久了,迈步那一刻,我只觉得腿都是软的,两条腿交叉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上。 鼻尖闻到一股清冽的荷花香,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妹妹,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说是扶我,却没使半点力气。 因为背对着贺骏琪,元瑶眼中又毫不掩饰那抹阴毒与得意。 我烦她虚伪嘴脸,拂开她的手自己起身。 没想到她自己踉跄后退几步。 只要再退一步,就是街道! 元瑶一只脚踏在边缘,失去重心,身子往后倾,她满脸惊恐,两只手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贺骏琪脸色大变,伸手去抓她,却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指尖。 而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呼啸而来。 元瑶撞倒在车上,被挡风玻璃一阻,从车前盖上翻了下来。 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似是要刺破耳膜。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贺骏琪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瑶瑶!” 三步并两步跳过去将面朝大地的元瑶抱在怀里。 元瑶额头被磕破,血肉模糊的一团,鲜血顷刻间流下。 贺骏琪把她抱起,大跨步走到我身边时,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眼。 那双眸子阴戾嗜血,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望一眼,便忍不住令人胆颤。 削薄的唇开启,他说,“被撞的为什么不是你?” 嗓音低沉黯哑,却犹如一把钝刀,割得我的心闷闷的疼。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贺骏琪紧张地抱着元瑶远去…… 风乍起,头顶有一片微微发枯的梧桐叶旋舞落下。 我这才想起现下已是八月底,秋来了。 这晚,贺骏琪没有回来。 第二天下班时,我刚走到停车场。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意识到强烈的危机,我惊得猛然回头,就见身后一道身形一晃,几步窜到我身边。 一股刺鼻气味钻入鼻腔中,之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被绑得结结实实,动一根手指头都十分困难。 头顶的灯散发着白光,不刺眼,久了眼睛也会不舒服。 我坐起身,环顾四周。 身边各种杂物纸箱凌乱地摆放着,空气中有厚重尘味和霉味。 一面墙上有一小扇玻璃窗,窗外一片漆黑,此时应该是黑夜。 背后传来“哐当”落锁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门边。 男的满脸狠辣,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似是要将我给吃了。 女的虽然面色清冷高贵,但眼中怨恨的光却怎么也遮不住。 我嗤笑了一声,早该想到元家不会放过我,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元振坤许是看不惯我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眼眸一瞪,跨进门踢了我一脚。 他这一脚踢在我心窝子上,心脏急剧收缩,钝痛感霎时袭遍全身。 疼得我忍不住弯了腰,大喘了好几口气才舒缓了那痛。 我直起身,从头发间隙里死死瞪着我的父亲,“元振坤,你最好打死我!” 明知道我会把元振坤激怒,明知道我激怒元振坤后只会让我受更多苦,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元振坤两道浓眉在眉心聚拢,胸膛起起伏伏,呼吸又沉又重,那双骇人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捏起拳头就给了我一拳。 我被打得重新匍匐在地,唇齿间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可我天生逆骨,即便被他打死,也倔强地不肯求饶服软。 我重新直起身后,将一口血水狠狠吐在他脸上。 元振坤抹了一把脸,瞪着我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恶狠狠地暴吼:“老子今天打死你个贱骨头!” 他抄起一把三条腿的椅子,扬手重重砸下来。 我身体被绑着,只能拼命蜷缩起身体,把脑袋埋在胸口。 那椅子极不牢靠,砸在我身上便四分五裂。 有凸出来的钉子刮擦在身上,带得肌肤撕裂一般的痛。 元振坤还不解气,一脚一脚踢在我身上,疯了似的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这就是给了我生命的男人。有这么个父亲,还不如不要有。 我死死咬着牙,不肯泄出半点痛呼,也不肯求饶。 最终,元振坤打累了。 他蹲下身薅住我的头发,整张脸扭曲得可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瑶瑶毁容了。” 我冷笑,“因为我?哈哈哈……我果真得和元瑶学学颠倒是非的本事。” 头皮刺痛加剧,元振坤拽着我的头发撞到地板上。 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蜿蜒流下,流进眼睛里,周遭的世界在我眼中成了一片红。 “畜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他咬牙,目眦欲裂,表情凶恶的像是魔鬼,说着,又甩手给了我一巴掌。 全身上下没哪一处不在叫嚣着痛,我想,我的生命大概到今晚就结束了。 崔婕走上来,抓住元振坤的手,清冷高贵的声音,“坤哥,够了,我不希望你背负上人命官司。” 元振坤嫌恶地甩掉我的头发,转向崔婕时,凶残的脸立即敛起,“你现在愿意原谅我了吗?” 虽然仅仅两句话,我还是听懂了原委。 崔婕爱女心切,知道元瑶车祸毁容后,便将我给怨恨上了。 元振坤作为我的父亲被崔婕迁怒,为表忠心,为求崔婕原谅,便将我绑来这里,毒打我一顿。或许还有将我视作出气筒的嫌疑。 心中悲凉汩汩冒出。 崔婕用手顺了顺裙摆,在我面前蹲下,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母表情,眼中却带着残忍的笑意,“可怜的孩子,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跟瑶瑶道歉,我便放过你。” 我瞧着她的模样,恶心得胃中翻滚,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笑声。 “好呀,道歉!是在医院里?还是在这里?我想最好你们把我送医院里,我亲自向她道歉!我顺便广而告之所有人。” “我要让医院里所有人都看看我现在的鬼样子,我要揭穿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该天打雷劈,你们该下十八层地狱……” “啪!”一声翠响。 我的头被打偏。 崔婕打人不像元振坤实打实,她打得很有技巧,自己不会疼,却会让受者疼上数倍。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无毒不丈夫,一个是最毒妇人心。 呵~可真是一丘之貉的绝配! 身上好痛,眼皮好重,是不是睡过去了就再也感知不到痛了? 眼前这两人见我精神萎靡,眼睛一闪一闪,脸上终究慌了神。 手上染了人命,任谁都会惊慌失措的吧。 最后两人许是怕我死在元家晦气,吩咐人将我脑袋给蒙了,把我抛在济仁医院附近,任我自生自灭。 夜很凉,我被吹得脸蛋发烫,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啊,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向橘色身影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救我……” 那橘色身影被吓得全身如筛糠一般地抖,我看到她转身就跑,跑出去几步后,还是顿住了脚,转过身怜悯地看着我,掏出手机。 “喂,是120吗?我是环卫工人,我在济仁医院附近的花坛里发现了一个重伤女人……” 再次醒来,我是被滚滚秋雷吵醒的。 “十天了,怎么还不醒?” 此话一落,又伴随着“轰隆隆”震响声。 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太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发了炎,导致高烧不退,我们已经用最好的退烧消炎产品,但情况依旧不乐观,再加上颅脑外伤,大脑大量出血,可能……” 这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沉寂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病房里的气压一下子降至零下,冷得我牙齿不断颤抖。 半晌,我听到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怎么个不乐观法?又可能怎样?” “请您做好最,最坏的打算,不……排除永远醒不过来的可能。”这个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如果治不好她,我让你们整座医院都给她陪葬!”这句话完全是从齿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来,森寒无比,外面滚滚天雷也盖不过他的声音…… 他们在说谁?在说我吗? 怎么会醒不过来了呢?我明明能感知到这个世界。 我看到很多身影在我身边站着,他们穿着白色衣服,其中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 在一片白中,这抹黑显得十分突兀。 他周身弥散着一股骇人的戾气,我甚至觉得他浑身上下罩着一团黑雾,整个人仿若地狱杀神,望着令人胆寒。 “我,我好像看到太太手指动了。”一个不敢确定的微弱声音响起。 那抹黑影第一个向我冲过来,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鬓发。 我能在他掌下感觉到温柔,怜惜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令我一下子就酸了鼻梁骨。 “信芳,是你吗?”霎时,抚着我头发的那只手狠狠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