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京都的勾栏十三巷,在南城的东南位置,这里离大部分皇亲国戚和大臣居住的东城有些距离。但每到日落时分,这里都是那些京城大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在勾栏十三巷里最出名的醉香楼里,一个里外包间的外间里,酒桌上做着七八个男人。这些人有四十几岁的中年书生模样,也有六十几岁的老学究打扮,但相同的是,每个人的身边都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
中年书生的鼻子轻轻靠近姑娘的脖颈,轻轻嗅着从衣服里飘出的香气,老学究严肃的给姑娘讲着仁义礼智信,一只满是皱纹的老手,却是顺着腰间摸了进去。所有人都在调笑着、亲呢着、摸索着。
忽然包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拱手一圈施礼。这七八个人停止与姑娘的调笑,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身边的姑娘,各种眼神的不舍、手指的滑动、扭动的身姿,都阻挡不了这中年人的冷静。
屋门关上后,中年男人坐到了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冷冷的说道:“各位大人,李问天已经死了,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被凌迟处死的。”
众人脸色开始变得阴沉,宗人府的大牢、凌迟处死,让这些人不禁感到内心的寒冷。这些人都是和李问天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有人是直属领导、有人是供职的同事、有人同李问天一起谴责过职位变动的黑幕、有人更是帮李问天出谋划策。
但今天这些人都在这,只有李问天不在了,只有那个耿直的不畏生死的傻子不在了,也不知道他死的是否其所、是否值得。
“王爷希望在坐的各位大人中,不要再出现李问天那种人了,毕竟那个下场是谁也不想要的。”
中年人冷冷的说着,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藐视继续说道:“也请各位大人费心传些话出去,告诉所有人,后宫不是谁想闯就能闯进去的。”
说完话的中年人冷冷的走出了屋子,看着门外等待的众多衣衫不整、肌肤裸露的姑娘们,他一点也打不起兴趣,因为他胯间缺少个支柱,那翻云覆水、**间的乐趣是这辈子做不了了。
宣政殿后是皇帝的御书房,这房间紧锁着门已经很长时间。辅政王唐子墨走在御书房门口处,远远的看着紧锁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正大光明的推开那扇门,成为那个房间的主人。
他笑了笑,他有的是时间,现在他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一件他迫不及待要去做的事情。
他走向了后宫的方向,身前一个掌灯引路的小太监,在前面带着路。这是他辅政王府的小太监,他穿着一件不同于皇城里太监的服装,手里领着一个写有辅字的灯笼,走在皇城后宫的道路上。
道路上偶尔会遇见一两个行走的太监、宫女,远远的看见灯笼后,就急忙的面朝宫墙站立,将脸紧紧的贴着墙面,紧紧屏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原本夜深了,这条通往后宫的道路上,会有好几拨的禁卫军巡逻,但今天这些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就连趴在墙头、楼角处的暗侍卫都被临时撤了走。
辅政王如入无人之境的走在后宫里,走向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掌灯的太监推开了宫门,院子里有着灯光,但没有一个人影。
院子里的东厢房内,奶娘王春花抱着熟睡的皇子,正用着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总领太监季福远。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叫自己抱着皇子来东厢房,更不知道桌子上放着的匕首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在皇宫的黑暗中,这个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家伙是有权利的怪物,屋里非常的安静,只有怀里的唐明熟睡的呼吸声。
忽然隐约间,奶娘王春花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脚步声从院门渐近,并没有走进东厢房,而是向着正房,皇后娘娘的居所走过去。
觉得异样的奶娘王春花身子前倾腰间用力,想要抱着皇子唐明站起来。可是季远富的一个举动,让她又坐了下来。
桌子对面的总领太监季远富,将桌子上的匕首转了转,力道刚刚好的让原本指向旁边的刀尖,指向了怀里抱着的皇子唐明。
奶娘王春花心里一惊,明白了这个暗示,这是让自己乖乖的坐着不要动。她将怀里的皇子唐明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熟睡的呼吸。想到了自己的表姐皇后娘娘,昨晚对自己说的话。
“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好人不一定是好人,记住我此时此刻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证孩子的安全是第一的。”
自己再怎么问表姐,皇后娘娘都是沉默、沉默、沉默。
而她现在能做的保护皇子唐明的举动,也只有沉默了。
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在空旷的院子里回响,院内的宫灯照亮辅政王唐子墨的身影,他一步步的走向了那扇自己嫂子的房门。
缓缓的伸手,无比温柔的推开了这扇紧闭的门。皇后娘娘陈茉莉,自己哥哥的妻子,自己的嫂子就端坐在床头,穿着皇后娘娘出席活动的正装,华丽的礼服绣着百鸟凤凰的图案,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表情沉重尽显威严与庄重的气息。
唐子墨反手关上了房门,向前走上了两步,然后双膝跪在屋内的青石砖上。双臂下垂,身板挺直,两只眼睛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看着她的每一个细节,看着她凤冠上镶嵌的宝石、看着她眸子上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唇上火红的唇彩、看着她双手在膝前交叉的手指,手指正难以察觉的方式,在微微的颤抖。
这一切都逃不过他,逃不过他辅政王唐子墨的眼,因为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太久,用了太多的心思,做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准备了。
皇城的禁卫军都被自己调换了,宫内的宫女、太监和辅政王府置换了一半的人,总领太监和各宫掌印太监的父母、兄弟都被集中到京城一百五十里外津海城的牢城营中。
所以他今天几乎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身前的这个女人,做一些傻事,一些个不顾生死的为了贞洁的傻事。
所以他需要认错。
辅政王唐子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床上的皇后娘娘,一字一句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臣有罪”。
“罪在何处?”
“罪在爱你,一见倾心,终生不改!”
听到了辅政王唐子墨的话,皇后娘娘的心中的疑惑都开了,皇帝哥哥的死、辅政王的执政、宫里眼熟的太监、宫女都不见了,还有前些日子那个闯宫的大臣失踪。这些都是他在后面做的,是我害了皇帝哥哥,是我害了孩子、是我害了盛唐。
皇后娘娘陈茉莉紧紧的闭上了眼,湿润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慢慢的划过面颊,两行泪水最终在下颌汇聚,滴落在膝前的手背上。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她宁愿最初没见二人、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她宁愿最初没选任一人,领一家人秋后赴死、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她宁愿不生下孩子唐明,他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去追随自己的皇帝哥哥了。
可事情没法重来,时间不能倒转。在此时的皇宫中,她一个看似强大,实则柔弱无比的女人,想要活着,想要让自己和孩子都好好的活着,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忍了。
她紧紧的闭着眼,但她听到了,听到了那个在自己身前跪着,说爱着自己的人,跪着青石砖的膝盖,正不停的挪动。
那膝盖与屋内青石砖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忽然她被滴的满是泪水的手被抓紧了,那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在搓揉着,泪水在两个皮肤间摩擦,沿着双臂传来阵阵麻痛感,这又麻又痛的感觉犹如一阵阵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她的后脑。
痛苦、折磨、忏悔、无奈,血液的滚动、眼间的泪水、干涩的喉咙和那一声声无鸣的呐喊。
她想要争执、想要反抗、想要用尽全力的呐喊,可是她不能,她眼中还有皇帝哥哥对自己的笑容,还有皇子唐明嘟嘟的努嘴声,她不能放弃希望,不管现在多么黑暗、多么低落、多么麻木,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她就不能放弃希望。
唐子墨把皇后娘娘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背,双手环抱皇后娘娘的身体,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身体里。随着他头不断的扭动,想要尽全力的扎进去,扎进自己朝思暮想人的身体里。
今天终于得到了。
“啊~!”的一声大吼,辅政王唐子墨把皇后娘娘扑倒在床上,理性终于压不住多年积攒的**,它终于爆发了。
不知过了多久。
深夜的屋内依稀有着两根蜡烛的光亮,皇后娘娘**着身体,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和牙印,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可是身上正有个男人在呜呜的如野狼般的痛哭,他边哭边用舌头轻轻的舔过哪些伤口,舔过别人的伤也是自己的伤。
“最初在远山镇的山里,我和哥哥遇到异兽,哥哥摔下独角兽我跑了。但看到哥哥与异兽搏斗,我又冲了回去。后来我们去镇上医伤,然后就都遇见了你。如果当初我不回去救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就不会做哪些事情了,我哥哥也不一定会死,你说是吗?”
说着话的辅政王唐子墨,跪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呜呜的哭着,像个做错事回不了头的孩子,哭的那么伤心。
皇后娘娘忽然觉得好冷,她把哭成孩子的唐子墨抱向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哭泣声渐渐小了,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静了,皇后娘娘也觉得身体暖和了好多。
她想着最初自己在医馆里遇到的大皇子,然后就听他与随从说着异兽的攻击、说着自己的躲闪、说着弟弟的救援、说着兄弟情谊的伟大。再然后老皇帝让她选皇子的头一天夜里,她收到了一个纸条,让她选二皇子还罗列了二皇子的诸多优点。内心勇敢、做事果断、信念执着、情深义重、心思缜密。
但她的心里却是想着那个在医馆里侃侃而谈的大皇子。他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怀里已经哭成孩子的唐子墨,是否也知道他哥哥所做的一切。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皇帝哥哥是否早该将那些事告诉弟弟。
这世间有种情谊叫我懂你,但我不说。
可你不说,这世间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懂你,这也就成了,只有你懂他的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