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君的心思非常杂乱,有时候,他一颗安静的心到了这里,就变得异常杂乱;而有时候,他异常杂乱的心情到了这里反而会变得很安静。这一次显然不是后者。随着女儿的长大,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心,他很想到她的母亲面前诉说一遍自己的心结,而当真正站在她面前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站了片刻,眼里滴出一滴泪来。他轻轻抚摸棺沿,那棺沿温润华滋,有一种柔和的手感。地后还是静静的躺着,似乎穿越时间,从过往一直沉睡向未来。
他叹了口气,转身缓步走下台阶。喉咙里发出略带沙哑的怒喝: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来这里!”身后传来地君对门卫的呵斥声。
看守吓得匍匐在地,口中连声应喏。
一连数日,乔冷秋被这个地宫公主拉着到处参观。以这个地宫公主的心思,这地域世界如此奇妙,就可以让乔冷秋安心的留下来修炼地心功法,成为地君的心腹。而对乔冷秋来说,他首要的任务是找到柔雪,想办法逃出去。
通过几日的“参观”,乔冷秋对地域世界有了基本的了解,这九重地域界里,以地君最为尊贵,其次为地魔和地仙,十二洞府的洞主,则分管每个洞的事物。而往下的每一层,则地位就更加卑微。地域界由上往下分别是地尊界、地魔界、地仙界、地人界、地妖界、地灵界、地兽界、地漠界和地火界。
从地妖界以下,基本上都是恐怖地狱,那里都是受了惩罚的地界生灵渡劫的地方。而地漠界和地火界,则绝少生物能够存活,那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直至到处涌动地心之火,普通人但凡靠近,即可焚身焦体,化为齑粉。
这一番参观,让乔冷秋基本断了出逃的念想,但若就此湮没于此,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一日,一地卒前来请乔冷秋过地仙处,乔冷秋战战兢兢跟着走过一个幽黑的小径,再攀上向上的石阶,七转八转地终于到了。这地卒交了差,自返回去了。
地仙的府舍偏居地宫一偶,这里离地面最近,可吸收地面气息。府舍石壁上置有沟槽,可直通山体外的岩缝。
与地君宫舍昏暗的光线不同,地仙的修炼宫舍光线非常明亮,那里聚集了地宫大部分绿虫。
这些绿虫在花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慢慢吸食了灯盏上的鱼油后,会将光亮扩大数倍。然后再休息一个时辰,即成团的飞向地仙宫舍,在这里,它们排队沿石壁的沟槽飞到山体外,吸收大自然的光线,待这个吸取能量的工作完成,又成团的飞回地宫。
他们就像人间的蜜蜂,不同的是,蜜蜂采遍花粉,带回来的是甜甜的蜂蜜,而绿虫采天体之光,带回来的是地底稀缺的光线。
乔冷秋对这些绿虫产生了兴趣,虽然第一次见到它们时他吓得不敢呼吸,但时日久了,他对这种像人间萤火虫般的小生灵产生了好感,看到他们,他就像回到了人间,那黝黑的夜里,星星点点的光亮,曾给少年的他以无限的遐想。
“乔冷秋,跪下。”
一声喝令骤然传来。
地仙端坐在石几后,眼神凌厉而阴沉。
乔冷秋急收了心,但他没有立即跪下,而是盘腿而坐。面对这个把他掳来的罪魁,他不会就这么屈服。
“我要授你地仙功法,你难道不该按人间的礼数为我行师尊礼吗?”他不知道这地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教自己功法?我没听错?
“你不用怀疑,我的确是教你功法。咳,我就不明白,你小子让瑶公主着了什么道,居然能劳地君托我教你功法!”地仙将右脚盘在左大腿上,一边抠着脚头,一边充满疑惑的看着乔冷秋。
看来瑶儿真的是想让他留在地宫,把自己拉在她身边一定是保他性命的最好办法。
如果自己乖乖跟这个不人不鬼的“地仙”学了功法,那自己就真的会永远呆在地下了!沾了地府气息的地后接近仙障就会被殛死,自己如果学了地仙的法术,就不仅仅是沾点气息那么简单的了……
那么如何才能摆脱地仙教授自己功法?
顶撞!他脑海里闪现出这两个字。
“亏你还记得这世界有人间。你既然要讲人间礼数,那我问你,你无故将我二人掳进地宫,这符合人间的情理吗?”
“地宫不讲人间情理!”地仙怒道,“一个小毛孩也要跟我讲道理?”
“那我为何要行师尊礼?”哼,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小子还嘴硬,在地宫就要按地宫的规矩。”
“那好,我听瑶儿说,地宫不需要人间的规矩,你的师尊礼可以免了吗?”他觉得这个地仙的逻辑不断转换,既然这样,那我也用这一套。
很显然地仙太久没有被人顶撞过了,他一时气得胡须抖动,愤而道:“你不想学地仙功法,就滚出去!”他一甩袖子,乔冷秋顿觉百十根毒针刺进身体,一股腥甜味涌上喉咙,痛苦的站立不稳。
“怎么样,学还是不学?”地仙眉头拧成一团,道:“我以为我想教你?这九重地域,想拜我为师的不知道有多少,你小子中了彩头还不知道珍惜!”
扑地一声,支撑不住的乔冷秋门板一样摔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用不上力气,无论你想使用右手或左手,那针刺便一咕脑向使用力气的那只手涌去,甚至连膝盖也使不得一丝力,整个人废了一般瘫在地板上。
“怎么样?学不学?”
“……不学……”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哼,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尿性!”地仙抠完了脚指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身子往后一仰道:“那你这副求死的模样,我偏不满足你。好,今天可先不讨论功法学习,说说你现在的想法吧。”
“我没想法,就想出去。”乔冷秋觉得身上的刺疼一下子缓解了,知道这是因为瑶儿的原因地仙手下留情,但他还是坚持说。
“你想出去,这里的人都想出去。”地仙叹了气说,“你以为你的小九九我不知道?怕学了地域界的功法出不了仙障,其实,你既然入了地府,即使你还是个凡人,也出不去了,仙障可分不清你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死在这地府了?”他可以坐起来了,虽然经刚才那番折腾身体还很虚弱。
地仙叹口气说:“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乔伯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