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沉吟片刻,道:“你且回去,容我仔细想一想,晚上再上山来。”易潇无奈,只得应诺。
到了村头,听得刘泾河家院里传来阵阵鼓号声,夹杂着阴阳先生念经和乡邻的呼喝声,易潇心下一阵恻然,也没心思去看,径自回家。
易华服了刘东宁抓的药,气色渐好,正与刘东宁低声谈话。易潇隐约听到“……智远神僧……须将二人安排妥当……”,不知在商讨甚么。他自顾自到厨房吃了些残羹剩饭,填饱肚子。又爬上楼来,见刘泾河正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当下便去易华床上睡下了。
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家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天色已然变暗,心里想着易华必是去了刘泾河家。他晌午后才吃过饭,这时亦不觉饿,便出了门,独自上了牛头山。
易潇在断崖边站立片刻,便见王铎纵身跃上来,上前道:“徒儿见过师父。”王铎微微颔首,却不立即带他下去,袍袖一拂,朗声道:“两位朋友如此眷顾小徒,老夫不胜感激。人已送到,便请下山去罢!”
易潇心中一惊,王铎言下之意,竟是有人尾随自己到了此地!但他游目四顾,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王铎脸色一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扬手打入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中。只听“铛”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一个人影手持短刀,从树丛中滚将出来。
易潇定睛一看,那人竟然便是张干!他手中的并非真的短刀,乃一把单刀,从中折了一截。显然刚才的声响便是他用单刀去挡石块,不料却被打成两段!
张干握刀的右手不住发抖,沉声道:“玄鉴宫绝学,果然名不虚传!”他说话声中,树丛中又走出一个白袍青年,正是李承谷。
王铎听易潇说起过张、李二人,这时见到,早猜出二人身份,淡淡地道:“普天之下,便只张凌玥一人得窥《天宇真经》的奥妙,可惜她所知甚微。你能从刘泾河那娃儿的脉象中猜到是老夫救他,却也有些本事。”
张干全身一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谷主夫人?”王铎略感诧异,道:“张凌玥没说起过我么?”言语中跟那张凌玥似乎很是熟悉。
张干冷笑道:“没错,夫人是知道真经上的绝学,但那是当年跟张全峰交手,得以领教一二!至于阁下接掌玄鉴宫,江湖中尽人皆知,又有甚么好说?”
王铎一怔,轻声道:“本来便是我不顾师命,透漏给他的啊……唉,她始终是没有释怀,对我的恨一如当年!”一时间似乎呆了一般。
易潇站在旁边,见他满脸痛苦,不知他忆起甚么伤心往事,方欲出言安慰几句,突然白影一闪,李承谷一声不吭,纵身而起,一掌拍向王铎背心。
李承谷见张干一上来便吃了个暗亏,心中对王铎本来极为忌惮。这时看到王铎发愣,以为有了可趁之机,全身功力凝聚至右掌,想一招便打得王铎无力反抗。
只听“砰”的一声,一团白影倒飞出去,李承谷又跌入刚才藏身之处,不停地呻吟。张干面色大变,叫道:“公子!”闪身过去扶起李承谷,只见李承谷面如纸灰,嘴角兀自挂着一缕鲜血。
易潇哈哈大笑,道:“我师父神功无敌,也教你尝尝《天宇真经》的厉害!快些回去找人医治吧,迟了可就活不得啦!”
王铎道:“小小年纪,行事恁地阴险。今日看在张凌玥面上,不与你们计较,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二人听过玄鉴宫的厉害,断不敢明目张胆来犯虎须。原打算暗中跟着易潇,窥听《天宇真经》的无上心法,哪知虽提前藏在远处,却仍然没能逃过王铎的耳目。张干哪里敢说个“不”字,抱起李承谷,一阵风逃下了山去。
易潇心情大好,抚掌笑道:“师父,我几时能学到你一成的本领,便不用惧怕别人啦!”
王铎微微一笑,将他带进石屋,道:“这有何难?今日我便将‘炼气法’传给你罢了!”
易潇又惊又喜,急道:“师父,可是‘经脉论’我还没有学全啊?!”
王铎沉吟不语,半晌方道:“不错,‘经脉论’不通,是不能修炼‘炼气法’的,当年我师尊亦再三叮嘱。可是……唉!练功如同人之处世,总要学会变通的。况且我不可能这样一直陪着你,等你长大一些,须独自应付各种各样的麻烦!”
易潇心中一黯,感到王铎的话中隐约说的竟是将要离开自己。想想亦觉如此,自己机缘巧合下拜了王铎为师,但要王铎久居于此,那是万不可能的。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股不舍之意。
只听王铎接着说道:“我思之良久,那‘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本为一阴一阳,互为表里。你既熟通二经,只要汇通任督二脉,则真气聚疏,已能够阴阳互济,妙识玄通啦!”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肺、大肠二经皆在上肢,此亦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只能先行炼气,再识经脉了。”当下便先教易潇如何将任督二脉之气,导引至诸经诸穴。
那任督二脉属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构之乡。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宗。这二脉分别对十二经常脉中的手足六阴、六阳起着主导作用。若是经常脉气血充盈,便会流溢于任督两脉,反之则由任督二脉倒灌而出,循环作用于经常脉。故曰:“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天宇真经》中的炼气法,便是要保证真气不能蓄积于丹田气海,甚至任、督二脉,反而源源不绝地倒灌入除此二脉之外的经、脉、络、穴,于内能养脏腑,其外则强躯干。随着时日增长,诸穴自然充盈纳气,便如体内凭空生出无数丹田炉鼎,实是巧夺先天造化,能窥通神之道。
这一晚直至三更过后,易潇方把任、督二脉共四十余穴位记得一个不差。王铎却不让他便即离开,只让他活动一下身体,自己出了石屋,展开轻功,将方圆里许内探查了一遍,又顺手打了一只野兔,回来烤了给易潇当宵夜。
他此时已将《天宇真经》修炼到了极致,耳聪目明,便在夜里,上山下坎亦如履平地。从出去到转回,不过一顿饭功夫。
易潇见王铎以尖石将野兔剥皮开膛,架在篝火上“吱吱”翻烤,不由奇道:“师父,你平日里也如此吃饭么?怎地这屋里却不见痕迹?”
王铎笑道:“我以前在庙里当和尚,素食吃惯了,是不想沾太多荤腥的。况且内功练到一定境界,便不常觉得饥饿,实在想吃时,山里摘几个野果便可充饥!”
易潇吐了下舌头,说道:“哎哟!那要是我将来武功有成,反而吃不下好吃的东西,岂不反为不美?”
王铎嗔道:“又在胡说八道!并非便吃不下去,只是不太容易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