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在苞米地房产中介已经干了快2年了，如今房市低迷，他们中介的日子也很难挨。
他是这个门市最后一个下班的，空荡荡的大厅为了省电只开了他头上那一盏灯。
早就过了工作时间但是他却还不放弃地攥着电话为这个月的业绩做最后的努力。即使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到，王晓明还是微微驼着背，笑得十分努力。
“这已经是第十套了，您不再考虑考虑吗？其实那里......”
“嘟嘟嘟...”
王小明叹了口气，沮丧地挂了电话，松了松脖子上那条上吊绳一样的领带准备关门回家。
“请问，我想租房的话子是不是找你？”
一个在王小明听来如同天籁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大厅响起。
他转过头，赫然出现的三色信号灯差点亮瞎他的母胎单身狗眼。
仔细辨认，看到一大两小三个人按红黄绿的顺序并排站在他桌子前面饱含殷切地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三双目光炯炯的眼睛，王小明有点慎得慌，这cosplay的主题挺意外啊。
不过非常有职业素养的他抖擞了一下精神，把上吊绳又紧了紧，摆出一张看到爸爸的亲切笑容。
“是的，三位请坐。我是苞米地房产中介公司第17分店的至尊中介，我叫王小明，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至尊中介？哇哦，听上去好酷哦。”小善看着王小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王小明得意地撩了撩头发，“这是我们苞米地特别的分级制度。短短两年我就已经从一个临时中介升级到至尊中介，这可是17分店开店以来头一个。如果我能连续再做3个月的业绩第一，我就可以升级为主宰中介，那我成为整个苞米地企业史的传奇，房屋中介领域的绝世天才！”
三个人看着王小明激情四射地演讲，忍不住一起鼓起掌来。
“因此，每一位客人我都会当作是最重要的亲人。所以爸爸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客气了，我们想租个店面开饭馆，您这有什么合适的推荐吗？”
“具体有什么要求吗？”
“中心位置，交通便利，人流量大，空间宽敞，装修豪华，厨具齐全......”
“有有有！”
没等张单提完全部要求，王小明眼睛就双眼冒光的接话。
他打开电脑，把他手里的商用物业调出来一个个给张单介绍。
“这个，刚建好的SOLO社区底商，旁边就是地铁站，楼上就是高端写字楼，做餐厅非常合适，而且自带精装修，每个月只要XX万。”
张单皱眉。
爸爸不满意，换！
“还有这个，文城富人聚集的高端楼盘配套美食街，美食街上的餐厅那是开一家火一家，要不是这家老板要移民，这个旺铺说什么也不会出租的，每个月只要XX万。”
张单继续皱眉。
爸爸还不满意，再换！
“您再看这个，北喇叭胡同，文城最热门的休闲娱乐区，本地人多外地游客更多，学生小资明星都爱往那边扎，开一家网红一家。这家老板挣钱换更大的店了。急出优惠，只要XX万。”
张单依旧皱眉。
王小明擦了擦汗，这位爸爸有点扎手哎。
王小明口若悬河了半个点，张单一个点头上的都没有，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事业上最大的挑战，看来主宰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先生，您还有什么更明确的意见吗？要不我把电脑给您看，我都分好类了，您有兴趣的我再给您介绍。”
屏幕上的文件夹分别用豪华精装；时尚潮流；交通便利；客流量大等等优点命名，只有最后一个写着“钉子户”三个字。
他刚想点开，王小明赶紧说：“先生，这个文件夹就不用看了，除了便宜就没什么优点了，特别旧，而且......”
张单嘴角一挑拍了下桌子，“就它了！”
“什么？”王小明觉得自己应该累到耳鸣了。
“我说就它了，明天去看店面吧。”
“等等，我有点慌，我缕缕。您之前不是说要‘中心位置，交通便利，人流量大，空间宽敞，装修豪华，厨具齐全’的店铺吗？”
“对啊，可是你没听完最后一句，最最最重要就是便宜。”
这位爸爸，请不要在挨揍的边缘拼命试探好吗？
张单说完看着王小明那仿佛嚼着翔还要微笑咽下的表情，暗自赞叹：老张头诚不欺我，逼急了，他们也不敢打人。
“行了至尊，明天一早我来店里，你带我去看店。”
张单带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开，到门口的时候转头问道：“哦对了，我们想在附近住一晚，你给推荐个旅馆，最重要是.....”
“便宜......”
至尊心里苦，但至尊不能说。
第二天一大早，张单他们三个就蹲在苞米地的门前等着王小明。
“老板，我饿了，刚才路过那家的煎饼很香，我可以再去闻闻吗？”
小善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单。
以前在天上虽然饿，但是不吃饭也死不了，现在到了凡间，真是一顿不吃就扛不住。
“刚才咱们三个都闻了好久了。忍忍啊，一会儿把店面租下来老板我给你们做饭吃。”
“三位来的挺早啊。”王小明刚到店门口就看到红绿灯排排蹲，显然等了一会儿。
“稍等一下，我跟店长打个招呼咱们就过去。”
“店长，我上午带客户去看店面。”
“哟，可以啊小明，一大早就开张，看来距离你成为咱们店第一个大主宰指日可待啊。”
“哪里哪里，还是店长教导有方。”
“行了，去吧。对了，看的呢家店面啊？”
“.....钉子户。”
“噫......”
......
幸福街是条挺有趣的街道，正好位于新城老城的交界处，像是分界又像纽带，把两个不同的时空天然的分割又自然地连结。
王小明口中的“钉子户”就位于这条街上
一路上王小明还是很负责地介绍了“钉子户”的情况：是个旧城区的老房，前店后房还有个院子。虽然很破旧，但是各种设施齐全，而且租金价格非常低。
一开始吸引了很多感兴趣的租客，但是最后都没有谈成。
天长日久，就成了他们分店众人皆知的钉子户，大部分中介已经不会向客人介绍这个房源了。
“是因为什么没谈成啊？”张单很好奇这么性价比高的店面竟然还能滞销。
“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房主是个老爷子，原来和老伴两个人开了一辈子小饭馆。后来老伴去世了，老爷子一个人支撑不下来。女儿想把他接走照顾，但是老爷子死活不同意，后来女儿背着老爷子把这院子挂在我们分店，老爷子还来这大闹了一通。”
话还没说完，一行四人就已经走到幸福街靠近尽头的一个角落。
最先看到一棵大银杏，上午的阳光照到树冠，透过叶子的缝隙，在旁边破旧的房顶屋檐和紧闭的门上洒下斑斑点点的影子。
小善小恶看到店铺，低声嘀咕了起来。
“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是啊，简直跟咱们天上的院子一样破哎。”
门板上裂开好几道缝虚掩着，随着风吱吱呀呀听的人压根发酸。
墙上的窗户布满灰尘，还碎了几块玻璃。
因为门口的银杏树过于茂盛，巨大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显得这门窗墙壁更加破败。
王小明推开门板，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阳光从门洞照进去，能看到满屋的灰尘飘浮，鼻子里闻到的都是一种发霉的味道。
桌椅胡乱的堆放着，地上散落各种垃圾杂物。
装修大概是80年代那种民营食堂的效果，墙上还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老板......这里也太...太破了吧？还不如咱们天上的院子呢。”小善小小声地在张单耳边说着。
此时，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从房间深处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响起，“哪来的小鬼在这胡说八道！说谁家破呢！”
这声音苍老的好像干树枝一样，吓得两个小孩汗毛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