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暄细细感受了一下,随即一剑点出,剑光洁白而纯正,再也没有一丝雷弧的闪烁,紧接着,他手腕一翻,原本虹一般的剑光自剑尖透出,散成万千雨一般纤弱细小的光华,射向四面八方。
在清冷皎洁的月色下,纯正洁白如丝一般纤细的剑光穿插交错,将这世界割裂成一片一片,若非亲眼所见,绝无法想象这样的绝美之下是生命的凋谢,是残酷的屠杀!
每一道剑丝划过的轨迹都会带起数朵鲜红艳丽的血花,刹那绽放,又刹那凋零,宛若梦幻。
蝙蝠群暴动了,漫天的蝙蝠四处飞舞,源源不绝地冲向了龙暄,然后坠落在地上。
林可如清晰地看见,天空中的蝙蝠下雨般地坠落在地,任未死透,扑棱这翅膀,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挣扎着发出生命的余光。
血气冲天,杀气四溢,那明艳的月亮,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凄艳的红…
龙暄静静地收回了木剑,看着潮水般退去的蝠群,又看了看铺满了地面的,不断蠕动的半死的蝙蝠,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逐渐渗入地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运起真气,促使空气分子剧烈运动起来,虚空中顿起了一个巨大的紫色雷球,点燃了遍地的蝠尸,发出焦糊的味道。
“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用入微的操纵来提升剑意?”紫璇道,“可是你真以为…”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必须一步一步地提升,况且……剑意也并非是战力划分的绝对证明。”龙暄道,“只要我能够伤害到他,只要我可以躲过那样的攻击,我就有把握取胜。”
紫璇沉默,不再作声。
龙暄轻抚了抚木剑,感受着剑刃上属于木质的纹理,其中布满了细小的裂纹。
(果然碎了么……是我操纵的不够细微,还是材质实在……)
龙暄运气一震掸去衣服上沾着的木屑血渍及灰尘,这才又重新雕琢了一柄木剑,将其平举于前胸,对着月光,站起了剑桩来。
这是基础剑式的必要修炼法门,掌握“听劲”达到入微,到大成时,即使是一根发丝落于剑上,也能清晰察觉。
到了那时,便已极为接近“人剑合一”的状态。剑出身随,武器,就是修者肉身的延长。
龙暄剑桩虽早已大成,但依然可以利用这种方法使自己平静下来。
龙暄毕竟还未完全冷血,他是为求存而杀戮,不是为**而杀戮。
但不可否认的是,生物,都有嗜血的**,特别是陨石所带来的——杀戮之心。
修行渐渐入神,龙暄的意识仿佛已透体而出,融于天地…尽管这只是心情静到极致时的错觉,但龙暄依然觉得自身立于一片广袤的无垠时空之中,寂静苍凉。
但,一个脚步声响起,轻若蚊吟,但与静立的龙暄耳畔却无异于惊雷炸响,龙暄立即惊觉从那种奇妙状态中退出,反身一剑斩向身后脚步声来源处。
破空的音啸,林可如的身躯便倒飞出去,伴随的却是木剑的断刃!
这是龙暄身体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就如膝跳反射,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受意识控制。
幸好龙暄及时收住了“气”,否则林可如就一定是被分尸的结果。
林可如狼狈地从地上站起,也亏得这木剑硬度较小,才不至于将她的身体伤得太厉害,但淤青疼痛确是免不了的。
见她弱弱地站着,受了委屈却又不敢还嘴的样子,心中的怒气也不免消去大半,龙暄也只好沉声道:“为何无故站于我身后,离这么近?”
林可如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才觉龙暄刚刚定定站立时有一股合于天地又超于世俗的飘渺,自己完全被这种气质吸引,完全不受控制…这样的强者都有本能的危机感,特别是在那种身心空灵的状态下,受本能出手更是毫无顾忌,自己没有被一剑斩了已是大幸,又能祈求什么呢?
“为什么不趁机一剑宰了她,莫非你真甘心带着这样一个麻烦?”紫璇适时问道。
“………………你,比以前废话多了。”
“以前?呵呵。”紫璇佯装听不出龙暄话里的意思,大笑一声后便失去了声息。
龙暄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平静的云滇湖水。
谁知道,这样的湖水下究竟酝酿着什么呢?
或许…
龙暄转头,看向了身后犹在冒着黑烟的火山。
他感觉脚底有些发麻,紧跟着便是地面在剧烈的晃动。
火山地震!
出乎意料地,火山口并没有喷出炽热的火焰与岩浆来,反倒是云滇湖面开始剧烈沸腾起来,冒起大量的气泡,散开阵阵白雾…
龙暄清晰可见那极深的水下泛起赤红的岩浆,直直喷射到靠近水面才略有冷却,形成了半凝固是暗红色胶状物,接着,就完全化成了极为坚硬的岩石。
这是一次极大规模的岩浆爆发,龙暄亲眼目睹了一块暗礁的形成,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的礁石成型,按照这种速度,不出十年,这里必然会形成一大片的群岛,就像地球上的夏威夷一样。
雾气渐浓,毫无散去的迹象似有某种规则在干涉,龙暄四下望了一眼,便已觉这迷蒙的水雾有了足够影响视觉的能力。
“看来这几年传来的消息,云滇内域的面积在不断扩大…..是真的。”
“哦?”龙暄闻言,露出极为感兴趣的表情。
林可如因龙暄目光所激,低下头,捏着衣角,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
龙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嘲,可惜林可如并未发觉,接着,她便听见他说:“我曾探查过,着方圆千里,都没有什么白雾出现,但却因为这火山一喷发,就有了?”
林可如抬头,眨了眨眼,便已明白过来。
龙暄轻轻一叹,迈向了岛中心的火山。
这回,他不想去也不行了。
“你去哪儿?”林可如惊叫。
龙暄:“……”
林可如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只好心惊胆战紧跟着龙暄。她的身躯已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这是大恐惧即将来临的征兆!而此刻,只有这一个人能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白雾升腾弥漫,毫无规则地流动着,使人在不知不觉行走中偏离目标,因为,这里现在已经属于——云滇内域!在这种情况下,若非运气好到逆天,否则根本就无法走出这里,只会迷失在这茫茫云滇之上。
而引起这一源头的,也只有那座,无法真正喷发的火山。
内域如何,龙暄没有去过,所以并不清楚,但现在,龙暄甚至可以猜想,内域会否同样拥有这样的火山?会否拥有一块面积广大的大陆,还是——在镇封着什么?
龙暄觉得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这一座火山中。
山顶,一条阶梯,石质,通向那灼热而泛着白光的岩浆深处,因高温而变得通红,却毫无融化的迹象,而那上面的斑纹,又仿似存在了千万年,告诉人们,这石阶的坚固与沧桑。
龙暄在此默立良久,眼光闪烁不定,似乎计算着什么。
(如果…这些岩浆是真的,我绝对没有机会活着,但如果是假的…)
紧紧握了握拳,龙暄下定决心,一步踏在了这古老沧桑的石阶之上。
“怎么,难道你以为自己的身体会比这石头更耐热吗?”紫璇道。
龙暄眨了眨眼,似乎是断定了什么,长吁了一口气道:“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了…你认为呢?”
紫璇:“什么?”
龙暄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毫不犹豫地沿着石阶往下走。
没有想象中的灼痛感,反而有一丝冰凉。
然而龙暄不曾想到的是,林可如也跟了上来。
“你,跟来做什么?”
“我——”
“回去!”
“你这么将我带出来,又要把我丢在这里?”
“……那你跟着好了。”
龙暄不再言语,转身向着那岩浆深处走去。
依旧是——没有灼热感。
一丝也没有。
(如果下面的岩浆是真的,那么,这么完美地隔绝内能传递的只有——石阶上的花纹,这倒是揭秘了关于内能掌控的一种奥秘…)
龙暄在前带路,林可如在后跟随,踏在这亘古而长久的台阶上,没有一丝声音,但在这空旷的山腹中,这二人却又是唯一移动着的活物,仿似在烧红的热锅上行走的蚂蚁,渺小却又挣扎着唯一的生机。
林可如不知这条石阶,通向的是生路,还是死路,但正是这未知,却是她最大的恐惧,相比这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劫”,相比这种沉寂的逼近死亡的压迫,她宁可倒退回岛上,在那无穷迷雾中等死…
未知,有时远比死亡来得可怕!
可是,若是前方真是死路…林可如目光闪烁了一下,能与他一起…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龙暄挺拔的背影,因台阶的斜度,她也从上而下地观测起龙暄的行动来。
他的肩膀削瘦,但在这削瘦的身躯中却又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他走路的方式极为自然,好像对周围一切都从容不迫,但是,无论从哪一个方向爆发出了杀机与危险,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应,来达到规避伤害的目的。
林可如的目光渐渐迷醉,这样的男人,这样从容、这样优雅的人不经意间扩散出的气质已渐成为她命中死咒!
不过,只要能在他身后,她安心。
对比于林可如在后犯花痴,龙暄却睁着双目,默默扫视四周,不漏下一丝一毫。
从容,并不代表可以大意,尤其,是不得不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的龙暄。
龙暄终于明白,为何地球上有如此之多的人喜欢看惊险的动作电影,或许,这种隐藏在骨子里的疯狂,正是人类的劣根性吧。
可是……这并不是生物嗜血的理由啊,为何要如此捉弄…
龙暄望向这石阶的尽头——一块巨大的红色石碑。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这块石碑,龙暄也渐看清了这石碑上刻画的东西:一只巨大的火兽,被数千条铁链所缚,在其上是数座巨山与一个法阵,而法阵之上则是——云滇!
(这样……)
龙暄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林可如,你且说,那云滇内域,究竟多大?”
“这我如何知道?谁又在意这些…”林可如咬了咬嘴唇,却发现已离岩浆极近,心中害怕,便道,“还要往前走吗?前面石阶已被岩浆覆盖,没路…”
她还未说完,便已看见龙暄一脚踏进熔岩之中。
“现在,”龙暄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否还有勇气追寻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