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片规划区前的柏油路上,姜槐深呼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看着眼前一片片工业区,怅然出神。
怀村,位于虎林镇东北部,是全镇地势最高,地域最广的村落,全村共有大大小小150余家工厂企业,这也造就了周边繁华的步行街,筒子楼等配套设施。
姜槐背着早已经熟睡过去的姜小桃,默默的跟在李四火身后,不远处的长兴街上,路两边砌满了七八层上下的裙楼,依稀可见两三处路灯下散着昏黄的光线。
姜槐跟着李四火走进一栋七层的小楼通道处,旁边竖着一个灯箱,上面写着房屋出租:单间200,一室一厅350。
楼是旧楼,楼道上护栏的红漆掉了七七八八,姜槐见李四火停在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铁门前,似乎在犹豫敲还是不敲。
咚咚咚!
李四火使劲连续敲了三下,然后等在门前。
良久,姜槐听到门里拖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透过铁门间的空隙看了一眼。
姜槐不觉对上了女人的眼神,那眼神也从迷惑渐渐变的秋波流转。
女人姓赵名凤,早年到羊城淘金,嫁了一个本地乡绅,后来,乡绅得肺痨死了,留下了这么一栋七层的楼房,怀村开发以后,房价水涨船高,靠着收租子,那日子过的也很是滋润。
“深更半夜敲门,不用睡觉的啦,”赵凤一把推开铁门,先是在李四火身上扫了一眼,而后眼神又在姜槐身上打着转。
“赵姐,这两个都是我同乡,一个村的,先在这里住几天,”李四火一眼瞧见赵凤睡衣下的婀娜身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声说道。
“行了,钥匙给你,大半夜的,早些上去歇吧!”赵凤从门后摸出一把钥匙,递给李四火,又瞧了一眼姜槐,这才接着说道:“明儿上午街道办还有人值班,你带这位小哥和小姑娘去把暂住证办了,省的遭罪。”
“诶,谢谢赵姐,”李四火连道了谢,扯着姜槐就往楼道上窜。
“慢着点,别磕着碰着了,”赵凤掩嘴轻笑,心里想着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长的那可是真俊。
“哈哈,瞧赵姐那眼神,姜槐,你可长点心吧,”李四火一进屋就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姜槐。
“滚蛋,”姜槐没好气的踹了李四火一脚。
“今晚我睡床,你们两个都睡地上,”姜小桃上楼的时候就醒了,听到两人谈论刚刚那个女人,就很生气。
“行,桃桃你说啥就是啥,”李四火一看姜小桃真生气了,哪里还敢多讲半句,连忙拾掇起来。
把卷起的被子重新铺好,又垫上一张崭新的床单,似乎觉得还不够,李四火又把珍藏已久的“凯蒂猫”掏了出来,给姜小桃放在床头。
见姜小桃还噘着嘴,姜槐不觉有些好笑,宠溺的摸了摸姜小桃的脑袋,说道:“快上床睡觉,很晚了。”
姜小桃吐了吐舌,一脚蹬开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姜槐。
“姜槐,晚安。”
“晚安,”姜槐回应。
李四火也想说晚安来着,可姜小桃早一步打起了呼噜。
“别看了,睡着了,这孩子,沾床就睡,”姜槐从姜小桃身上收回视线,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四火。
“今晚怎么睡?”
“铺一铺,凑合睡吧,”李四火心想,幸好前几天李菲儿送来了两床被子,要不还真没地方睡。
连着坐了三天多火车,几人折腾的也是够呛,姜槐刚躺上床,就听到了旁边李四火打呼噜的声音。
“一个大呼噜,一个小呼噜,”姜槐抿嘴一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姜小桃的时候,姜小桃还是一个蛋,或许说成是姜小桃在一个血色的巨蛋里更为贴切。
姜小桃在里面嘤嘤的哭,姜槐在外面拼命的撕扯巨蛋,指甲裂了,血不住的往外流,姜槐也没察觉,直到巨蛋被姜槐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血洞。
迎接姜槐的是,一个脸色凶狠的小姑娘从里面扑了出来,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贪婪的允吸着姜槐血管里流动的血液,直到孟婆婆来了,才一掌拍晕了那个本该叫蔡夭夭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姜槐笑了笑,真是缘分呐。
那一晚以后,李家寨多了一个四处追着鸡呀、狗呀跑的小姑娘,又三年,小姑娘不追着鸡呀、狗呀跑了。
姜槐身后开始跟着一个跟屁虫,她的名字叫姜小桃。
姜槐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四火就叫醒了姜槐,姜槐再叫醒有赖床气的姜小桃,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去办了暂住证,还挺顺利的。
随意在S县小吃吃了点东西,姜槐让姜小桃跟着李四火去李菲儿家了,而姜槐,他还有点事情要办。
赵凤有个习惯,雷打不动的睡到十点钟,起来煮个早餐,再做做有氧运动,这也是她三十四了还能保持一副好身材的诀窍。
也不知道哪里鬼迷心窍了,此时不到九点,赵凤却在沙发上足足坐了快一个小时。
咚、咚、咚。
连着三声敲门声,赵凤贴着从香江特意带回来的面膜,骂骂咧咧的起身开门,正想骂哪个王八羔子大清早的吵人安静,却看到一脸讪笑的姜槐站在门口。
姜槐明显看到赵凤紧张的一哆嗦,就像是做错了事以后的那种,很奇怪的感觉。
赵凤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好在有面膜遮掩,才没露出面膜下早已红透的脸颊,想起昨夜那个荒唐的梦,赵凤连清了清嗓子,用轻柔的软儒音开口问道。
“小哥,大清早的,是有事情么?”
“嗯,”姜槐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有房出租么?”姜槐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赵凤平复了心情,转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姜槐。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姜槐吸了吸鼻子,他并不讨厌赵凤,就是有些受不了赵凤的眼神。
“租房啊,有的有的,”赵凤又怎么会瞧不出姜槐的尴尬,接着话头继续说了下去,“单间还是一室一厅?”
姜槐想了想,问道:“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么?”他想起姜小桃也快八岁了,在李家寨,他俩也是分开睡的,以后也应该照旧。
“两间卧室的呀,”赵凤琢磨了下,还真想起有那么两处空房。
“有是有的,四楼有一间带阳台的两室一厅还没租出去,一个月600,”赵凤觉得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手上余钱应该都不多,刻意少报了100。
可生意归生意,赵凤也没有失去理智的说:我这三室两厅了,要不你搬进来住,赵凤还真有这个胆子,可也不会真说出来。
“能便宜点么?”姜槐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有些脸红,他也打听过,附近的两室一厅,不带阳台也要650。
“不行,”赵凤摇了摇头,她觉得底线必须坚守,这个价很良心了。
“那还有没有别的?”姜槐决定再问问,这个价,他现在还真租不起。
赵凤自然瞧出了姜槐的心思,可想到另一间两室一厅,赵凤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有是有,不过那间房有些不吉利。”
姜槐听到这句话,眼神没有惊慌,反而跟着一亮,但凡说房子不吉利,一般脱不开死过人,闹鬼等等。
赵凤见了,还以为姜槐怕了,她既不想姜槐住到别处,也不能在600的基础上再降价,只能讷讷的低声说道:“不瞒小哥你,楼顶天台就有一间两室一厅,环境空气都挺好,可就是前年死过一个姑娘。”
还真是死过人,姜槐松了口气,正要开口。
“死过人还好,可还闹鬼,”说完后,赵凤如释重负,这种事但凡正常人都不会说,弄不好整栋楼的租客都会搬走,可赵凤还是说了。
“走,带我去看看,”姜槐抬起头,粲然一笑,瞧的赵凤又是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