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姑妄言:逆流 > 第四章 朋友以及新的朋友——篝火旁,有肉无酒
    两个人和一条狗,与另个人,就这样,在林中,道左相逢。

    早春的清冷月光在穿过高大林木的繁茂枝叶后,早已星碎。

    树梢的叶子沙沙作响,风声呜咽下,夜凉如水。

    夜色温柔,本该是个静谧的夜晚,可是高天之上,上帝喜好恶作剧,命运的玩笑从来就有,一直继续。

    “安敬思“、“你有什么事?”这个与木头和二狗初识,狼狈邋遢的陌生小孩走到合适的距离停下,刚开口,那木头脚边卖乖的黑虎撒开了四足窜将出去,直如那离弦之箭。风驰电掣,獠牙森森,咆哮不止。

    “阴险!”,安敬思不忿的脱口而出,拔腿就跑。

    “黑虎子,停下停下,别追了!”,“木头等我,黑虎回来!”紧随在黑虎之后,木头和二狗相继动身。

    月下,林中,追逐……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秦时明月,萧何月下追韩信。今日明月下,有木头、二狗追大犬而大犬在追安敬思,这说给朋友或者是一滑稽趣闻,若记载于书上就着实不怎么好听,所以后世的史官是这样记述这件事情的:“高祖幼年,入林探幽,当是时,龙骧将军王僧辩相伴左右。其时,有山林精魅凝虚化实,变化白虎欲阴袭之。承天所幸,骠骑将军安敬思流落于此,恰逢其会,于是厉声疾喝,声如霹雳状若飞熊,遂逐虎过涧,高祖异之……后三人欲匡扶天倾,于逐虎之涧歃血立誓,盟定此生”。

    ……猛犬黑虎恹恹的卧伏于地,猩红大舌露于外,气喘不休。顺着狗嘴边缭绕的白色雾气看过去,不远处安敬思正弓着腰,以手撑腿也在贪婪的呼吸。安敬思对面,离着黑虎不远,木头、二狗再一次的瘫软于地,一时只听得林中传来,“哼、哈,哼、哈……”

    “哈、呃,我说,这是个,误会、你相信么,该死的、黑虎不听话!”木头喘气不止,向着那安敬思喊话解释,黑虎听到此,回转头对着木头发出委屈的“呜呜”。

    不远处的安敬思,沉默着不说话,弓腰了好一会儿后动作终于变化,只见他很是光棍儿地一盘腿,坐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顺了气,木头再次开口:“真的是误会,这黑虎突然冲出来,你到底和他结了什么怨?”

    安敬思脸色羞红,“那山鸡,那山鸡是我抢它的。可是,可是我也不想……我好几天没吃了,我饿……”

    “呜……汪,汪汪”,听到此,黑虎又开始躁动。

    “黑虎子,安静些别闹啊”,木头伸手抚上黑虎脖颈,低声安慰。

    ……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嗐,原来是这破事儿!本来就饿的肚皮瘪,听你说道山鸡我更饿的心慌,我能理解你啊,哈哈”,吃货二狗子没心没肺的笑声打破了静寂。

    “黑虎子得有俩天没回去了,我俩来寻他的,我们本来带了吃食,若不是在溪畔遇到白虎跑的慌张,遗失了包袱,本来此时也是可以分些与你的,可惜了我娘做得那么好的大饼。”说这话的是木头,脑袋和声音都是越来越低。

    “木头,前面累的很一直没注意,你说道饼子时我好像听到了流水声。你说我们是不是又跑回那水边了,我们去寻寻包袱还在不?”

    木头眼睛一亮有,些微的兴奋,旋即又低落下去,嗫嚅着:“就是在水边,遇那白虎……万一……”

    “我饿的慌!怕个甚,现在我们多了黑虎,对面那安敬思若是也能相助,说不得还可以打一打虎,”肚饥的二狗爆发原力,“喂,安敬思是吧,陪我们去河边找包袱吧,找到了分你饼啊”。

    “说话可算话?”安敬思站起身来,走将过去。

    “咋不算话,你若怕我欺你,咯,这把刀暂借给你,万一遇上了白虎也能抵抗一二咧!”,二狗将自己的双刀之一递过给安敬思,“拿好了哈,这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夫子的,别漏失了”。

    安敬思接过刀也不言语,俩手握住刀把,挥刀虚劈,破空有声。

    二狗睁大了眼,“嘿,看不出你这脏猴子还练过刀啊?这架势都快赶上我们夫子了。”

    “二狗子你话真多,走是不走了啊”,许是想着阿娘的好饼不能可惜了,木头挺身,站立。

    三人一狗,渐行渐远,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终于看不见身影。

    ……

    林中,黑夜下有光,篝火。

    篝火旁,三个小人盘腿坐卧,一只黑色猛犬卧伏于地,正在摇头摆尾。

    “我说这黑虎忒势力。之前还视你如死生仇敌,几块肉下了肚皮就如此亲昵了啊?!”,二狗一脸油光,此刻正在专心撕咬一只丰肥的烤兔子,只是那张碎嘴却也是闲不住,一口肉落下肚皮,张嘴就是吐槽。

    “之前我偷抢它山鸡是我对不住,我在道歉”。火光旁,安敬思的脸皮被烤灼的分外嫣红,说话的时候有些害羞,一手在喂黑虎子肉,一手抚摸着黑虎的头皮。

    “二狗子你要是不忿,你也分几口肉给黑虎啊。你又舍不得!”木头嘲弄着二狗,脸色玩味。

    “木头,商量个事儿,外人面前能不能别叫我二狗了?我大兄好歹是文豪野犬王景略啊,叫出来多有气势!二狗、二狗听着就像是到处都有的狗剩子一般地阿猫阿狗”,二狗转头郑重对着安敬思,“安敬思是吧,自我介绍下,我王僧辩,相熟的朋友都叫我二狗”。

    “野犬他弟可不就是二狗嘛,错不了!”木头脱口而出,边上的安敬思低下头去,笑笑。

    木头继续说道:“而且,今天安敬思仗义相帮,助我们找回包袱。你现在吃的兔子、火上烤着的麂子可都是安敬思和黑虎子的功劳,这就是我们朋友了,你自己也说朋友们叫你二狗嘛!”

    二狗子不忿的抗声,“我是今天太累了,状态不好。”声音有些发飘,稍即又点点头,“嘿,这安敬思灰猴子一般,看不出来打野物蛮有一套的。”

    安敬思望着篝火出神——朋友?!

    他直愣愣地望着跃动的火焰,发了一会儿呆,感受到目光的质量,抬起头,却见木头眼神灼灼望向自己。

    “安敬思,我们当你是朋友了!你愿意当我们朋友么?”

    二狗插科打诨,伸手指向木头,“这位,朋友们都叫他木头,之所以叫他木头是因为他喜欢发呆总是木木的。你别看他现在蛮正常的,那是因为有我在他身边,他那尊口才能开得一开。他啊大名叫李若凡。”木头的脸神气活现。

    “朋友?!”,安敬思在心中反复默念,默默地点了头。

    ……

    这世间有的是白首如新,也会有那些许倾盖如故。上帝在抛弄骰子,一些人和一些人分离,就有一些人和一些人相遇,命运的牵线在世界织造巨大的蛛网,也制造了许许多多的意外、巧合。确定掌握在手中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也有可能平行线有了突然交会的一刻。东西南北风,光阴如流水,聚散总匆匆,一些人与一些人相遇,相遇后又离别,这些人里一部分相忘于江湖,还有一部分把记忆酿了酒,也有特别幸运的,相遇后青春作伴,一起走向未知的命运,懵懂着冲撞滚打,也许本没有给他们留路的,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着总算是踩踏出一条……

    星空,当时明月,荆棘谷下起了雨,

    少年们疾行兽道,有狮虎咆哮,那时,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的很旧很旧的风在天上吹。

    风起于青萍之末,日后搅动天下风云的英豪们,此时尚只是对于前路懵懂无知的蓬头稚子。未知的因素使俩个孩子瞬间迸发了热情,然后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草莽间,布衣寒衫,一个莫名其妙的遇见,九幽之下青天之外,严丝合缝的齿轮终于松动,咯吱吭哧地发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

    若干年后,垂暮的安敬思是如此对着儿孙们回忆当年的:“那时,万籁俱寂,风雨如晦。你们二狗叔,也就是那劳什子狗屁倒灶的龙骧将军,那时候还是个臭屁爱炫耀的小子,聒噪的很。”安敬思说话时手拍着腿,哈哈声不绝于耳。“圣上当年也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凛冽温柔勇敢胆小……”说到此,安敬思语声低落下去,似乎陷于回忆,嘴角有淡淡的笑。“老子我嘛!?那腌臜史官不是记着呢吗,老子我振奋豪勇神威异常啊!……”

    在久久的沉默后安敬思再次开口,低声呢喃着,毫不在意众儿孙们是否能听清——他低声倾诉的对象似乎只是他自己。

    ”……其实吧,那时候我一个人流落江湖。在林子里呆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他俩嬉笑怒骂、听着他俩聊天斗嘴,突然觉得很开心,觉得有人聊天也蛮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遇见就觉得和他们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就认得……很熟悉的人啊。我就这样多了俩个朋友,我们说了一些心底的故事,之后又发生了一些——现在看来也是故事……然后就一路走到现在了嘛……那时候的火,可真暖啊!”

    陷入回忆的泥淖,安敬思刚毅的脸展现了一丝多年以来从来少见的温柔,嘴角边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似玩味似嘲弄。

    静默良久,一班儿孙看着家中向来说一不二的父祖,一个个低眉顺目,气都不敢大声出。

    厅堂一时陷入了静默。

    屋外,人造的假山池塘里蛙声一片,树上的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