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三家供应商的最终方案和报价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B供应商的报价最高，4500万，A供应商4100万，D的报价4250万。按照既定的商务标书评分规则，A供应商拿到了最高分5分，B的得分最低，暂时处于不利地位。
赵长亮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写邮件让管理公司整理一下各家方案的优势和劣势，两天后组织技术评标打分。
管理公司很快就把几家方案的优势劣势整理了出来： A的方案里有部分功能缺失，设计上有缺陷，同时A的技术方案里注重讲了CD本地的项目经验，全国其他城市的项目案例很少；B公司的设计是最好的，与公司的合作经验的也是最多，不过CD本地的案例几乎没有；D公司设计则是中规中矩，该有的功能区域都已经包含，技术方案里即体现了全国项目经验也有CD本地的项目案例，同时是三家里面唯一完整阐述了项目完成后的质保期的工作安排，管理公司给出的报告，把D公司的所有优势全部整理了出来。看来陈龙已经做通了管理公司的工作。
最终评标会议于隔天下午召开，在此之前，赵长亮分别跟杨述和采购经理单独进行了谈话，主要意思是大家作为公司的业务支持部门，一定要着眼于公司整体的战略布局，我们是自己领域最专业的的人，要引导项目朝着有利于公司的方向进行，将项目风险降到最低，供应商的经验很重要，最后有意无意提起了公司管理层更倾向于B公司的设计方案。
赵长亮和杨述与采购经理谈完以后，拿起电话打给了管理公司，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项目评标会议开始，这个是公司进入到中国最大的一个地产项目，公司管理层安排了新来的COO乔治（首席运营官）参加会议，以表示公司的重视程度，除了COO，参与会议的还有SC分公司的庸总，他是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参与，还有中国区地产采购及营运总监赵长亮，中国区采购经理李彭，中国区地产经理杨述，以及聘请的第三方管理公司的项目总监查尔斯，查尔斯是香港人。查尔斯的旁边坐了他的年轻助理莫妮卡，约25，6岁，身着套装，齐耳短发，与杨述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她的微笑，让他觉得很舒服。
会议刚要开始，合规部负责人思琳娜也走进了会议室，她冲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COO的旁边。赵长亮似乎没有想到合规部竟然也参加会议，以往是没有这个先例的。
多年的经验让他感觉有一丝不妙，本来胜券在握，采购和地产部都是他的下属，聘请的管理公司的业绩也需要他考评，这样几乎是稳稳拿到了4票，对方“庸总”只有1票，虽然B公司的价格高了将近10%，但是技术标占总分的60%，而且以4对1，怎么算都是自己稳赢。本来公司来一个COO来参加评标会议也没什么，专业上他还是得听自己的。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合规部，合规部历来是公司最牛叉的部分，专门挑别人毛病，而且直接隶属美国管理，过往的许多案例表明，一旦哪个部门或个人被合规部门盯上，几乎都没有好下场，这次来参加的目的让他觉得蹊跷。
会议室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一瞬间有些冷场。COO乔治注意到了，他先做了开场白：首先感谢大家过去一段时间为这个项目的辛苦付出，建设新的西南营运中心是公司在中国发展的至关主要的一步，国家提出了一带一路战略，我们是紧跟中国政府的步伐，深度挖掘西部市场，辐射周边区域，拓展一带一路沿线业务。新的营运中心对公司下一个五年的performance增长有着重要帮助。今天我们要确定营运中心的装修承建商，这个工作很重要，一个高水准的办公环境对我们招聘人才，留住人才会提供很大帮助，而人才又是公司发展的驱动力。总而言之，我们即要选出高标准的厂商，更要符合公司的相关政策，公开透明，公平公正，经管理层商量，我们特意邀请了合规部门参与此次评标过程，帮助大家见证整个过程，当然具体评标工作还是交由你们这些专家负责。
赵长亮听到COO讲完合规部参与的原因后，松了一口气，等乔治说完第一个表态支持。
杨述抬起头，正好采购经理李彭也看向自己方向，两人简单的一个目光交流后彼此移开。
管理公司作为会议主持方，先是简单介绍了项目进展，后面讲了最新确定的评标规则，然后准备开始介绍三家供应商的优劣。
“为什么第一次投标结束后，要再调整评标规则？”这时候合规部的思琳娜讲话了，她的讲话声音很轻，却充满了质疑，使人感觉不自在。应该是职业习惯使然，不断挑战别人才是她这个职位存在的价值。
查尔斯似乎对这个问题已有准备，“谢谢你，思琳娜，这是个好问题，之所以调整评标规则，这是项目会议上大家讨论过的，随着项目深入，有一些新的重要的要求出现，之前的评标规则不够细化，不能完全反应这个项目的特点，William在项目会议上提了很好的建议，大家一致同意对评标规则进行细化微调，庸总也表示同意，之前项目会议记录在案的。”不动声色之间，他把皮球踢给了赵长亮和庸才。
思琳娜目光转向了赵长亮，示意赵长亮进一步解释。
虽然思琳娜的参加，让赵长亮稍感意外，刚才的问题也突如其来。不过他毕竟是职场老手，迅速调整了备战状态，将查尔斯踢过来的皮球稳稳接下。
“谢谢查尔斯的解释，也借此机会感谢查尔斯在此项目上的辛苦付出。我跟查尔斯平时接触比较多，一直敬重查尔斯及管理公司在项目管理的展现出的专业度以及客观公正的立场。针对这个项目，刚才乔治提到了，这个项目关系重大，项目涉及金额也比较大，我们需要更为审慎的筛选出最优质的供应商来执行这个项目，如查尔斯所说，我建议进一步细化评标规则，同时扩大项目决策团队，把相关的职能部门都加进来，争取一个更客观，更公正的结果，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修改评标规则而是对之前的规则进行细分，补充。我只是提出了我的想法，项目会议上大家进行了充分讨论，这是一个团队的decision，包括庸总也是赞成的”。
“庸才”似乎并未听到赵长亮提及他的名字，一脸无辜置身事外的样子。
听完后，思琳娜迅速的做了笔记，示意会议继续。
查尔斯首先介绍 A 供应商的优势劣势，投影幕上显示了A的优劣，优势一栏显示：报价最低，CD本地供应商具有区域优势。劣势一栏显示：与公司合作经验无，不能支持全国其它城市的业务。
“合作经验嘛，合作一次就有了，重要的是当地资源，能搞定政府审批，这是关键。而且价格也有优势，我本身做业务，知道能省下几百万的意义，相当于公司多接了上千万的业务”。“庸才”第一个发言，他是A公司的坚定支持者，这样直言不讳的讲，似乎他并没意识到需要避嫌，或者意识到了却并不在乎。
赵长亮保持沉默，采购李彭却讲话了：“公司的供应商管理政策明确规定，应严格控制供应商的数量以便控制风险，如果每个地方都使用本地的供应商，那全国有20几个分公司或办事处，这样管理起来会增加大量成本和不可预见的风险”。
赵长亮点头表示支持。
“庸才”是老资历，被李彭抢白了一下子，有点冒火，毕竟李彭跟他差了2个级别，就连赵长亮他都瞧不上，何况一个小小的采购经理。“照这么说，那公司就不用开展业务是不是，采购不是向来要省钱的，怎么这次大讲风险，明显两个标准嘛，而且只是因为多一个供应商管理麻烦，就多花几百万，堂堂的一个采购不会连这点帐也算不清吧。”
李彭被“庸才”一顿数落，脸上挂不住了，毕竟年轻气盛，想要急着反驳。旁边的赵长亮先说话了，同时向李彭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风险要控制，钱也要少花，这两件事情不矛盾，我相信就算大家选了供应商，在正式合同签订前，我们还要确认一些工作细节，这些最终都会影响总价，并且我相信采购的议价能力，完全可以把价格谈到目前的最低价，这样不用增加额外的风险和管理成本，也能控制价格。赵长亮讲完看向COO乔治方向，似乎在等着他表态。
乔治并未直接表态，他转而问杨述“杨述，这家供应商的技术方案怎么样”？乔治问。
“整体设计基本符合公司的要求，局部设计有亮点，也有部分方面考虑欠周。”杨述谨慎的回答道。
“那先介绍下一个供应商吧”，乔治说。
“乔治，不好意思，关于A供应商，我们采购做了一些背景调查，这是一些资料”李彭说，“目前A刚刚被CBM公司起诉，原因是施工质量不合格，导致设备机房漏水，服务器损坏，目前法院已经受理。如果是这样，A的风险等级完全不符合公司选择供应商的标准”。李彭说完，看向“庸才”的方向，眼神里有一丝得意，算是还了刚才的一箭之仇。
“思琳娜，你怎么看”？乔治问。
“如果起诉事实存在的话，不管最终认定责任是不是A的，处于诉讼期的供应商，公司认定风险比较高，不纳入考虑潜在供应商列表”。思琳娜坚定的说。
事情转变之快，出乎“庸才”的意料，他心恨A公司没有跟他说实话，导致他现在如此被动。他刚想分辨什么，乔治先发话了“既然大家都认定A不符合公司标准，那就不用再讨论了，审议下一个供应商吧”。话说完，乔治意味深长看了“庸才”一眼。“庸才”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那我继续介绍B供应商，他的优势和劣势是…”刚才一直置身事外查尔斯开始说话……
会议上杨述一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目光似乎来自斜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