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或许官衔不高,可他们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用很多古装剧中的台词说那就是:可先斩后奏,具有便宜行事之权。而如今的特派员就好比当年的钦差,唯一不同的事,前者是原始人,可以丝毫不加掩饰;而后者则更像是川剧中的变脸,真实的一面永远藏在最里层。
当许戈将高人带到戴笠的面前的时候,戴笠毕恭毕敬的上前问好,高人也假仁假义的笑着作出回应,其实他的内心正因为戴笠的接待感到不满。
为了确保安全,许戈始终伴随在高人的左右,这样的工作一直到特务处为止。回到特务处之后,高人自然先要来一个简短的会议,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举动似乎是每个高官都乐此不疲的。
由于特殊原因,特务处的会议室并没有高人想象当中的那么高级,狭小的空间致使里面的光线显得昏暗,陈设的桌椅也呈现出一副即将淘汰的神情。高人压了压自己的位置,直到他确定这个靠椅是可以承受他的重量的时候,他才放心的将屁股放上去,只是这个过程发出了那么几声不愉快的咯吱声。高人随即将身子向前倾,好将一部分力施加到自己的脚上。
“看来大家的生活过的还是蛮刻苦的嘛,这很好,廉洁建设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环节,首先我先替党国、替委员长感谢你们。”
这番话立即赢来了一阵掌声,就像高人发表言论一样铿锵有力。
掌声停止后,戴笠站起来表态:“高特派员过奖了,这一切根本就不算什么。”
高人抬手示意戴笠坐下。
“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我想大家很清楚。”
高人突然转移话题算是对戴笠刚才的表现做出回应。许戈偷瞄了一眼戴笠,发现戴笠的脸色已经变得不那么自在。
“在这期间,我会单独地找在坐的每一个人进行对话,你们不要有所顾忌,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讲实话。”
这话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这不是明摆着怀疑白川之死另有隐情吗?
戴笠才不会被他这套下马威给震慑住。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吗?如果谁要是不好好配合,我一定给你们好看。”
“戴老板这话真是好有深意啊,什么叫好好配合?是配合你?还是配合我?”高人趾高气扬地问。
“当然是特派员您了。”戴笠忙说。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边,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戴老板我的办公室与休息的地方在哪?”
“为了安全起见,我把您的办公室安排在了许戈的旁边,您的卧室则在办公室里间。”
“你是说我休息和办公的地方都在同一个房间里?”高人惊讶问道。
“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戴笠说。
高人十分不满,可他却并没有发泄,而是说:“那就带我过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许戈,把特派员请到办公室去。”戴笠命令。
临走前高人看了一眼戴笠,而戴笠则始终低着头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
高人走了以后,沈醉大声骂道:“他娘的,这个什么狗屁特派员,好大架子,真想过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靶子射。”
“小声点,要是让特派员听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贾金兰连忙说。
“哈哈哈,沈老弟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他的架子全部架在了我的身上,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急,你却急成这样,你们作为狙击手的不是最讲究心静如水吗?怪不得你的枪法不如人家许戈。”
沈醉被戴笠这么一数落自然不爽:“我这不是因为看他太不把你当回事了吗?”
“放心吧,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再说了就凭他也想整我?真是痴人说梦,金兰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在回来的路上不是说了吗?高人啊,可我怎么看就是看不出哪高了?”贾金兰调侃。
“哈哈哈,你们啊,我告诉你吧,他原本属于东北张作霖的手下,后来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后,他就跟了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在日本入侵东北的时候,由于他极力迎合委员长,使得张学良按照委员长的指示将军队撤出了东北,因此他才受到委员长的重用。其实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的废人。据说当年他欠下了一笔巨债,如果不是因为宋子文的帮助,他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就说他怎么看怎么都有一股痞子气,原来真是痞子啊。”沈醉大笑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好办了。”贾金兰一脸诡笑。
“那就去办吧,注意点,做得逼真点,别让他看出来了。”戴笠嘱咐。
其实戴笠将高人安排在许戈的隔壁自有他的道理。这是一个双重试探。既要试探许戈的忠诚,更要试探这个高人到底有多高。
许戈将高人带到办公室之后便独自离开了,刚进自己的工作室就看到李丽娜在里面坐着喝茶。
许戈走了过去说:“你的心情好像不错。”
同时许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终于可以看见戴笠被人整的时候了。”
许戈听了却并没有李丽娜那种得意的神情,反倒说:“我劝你先别得意的太早,这谁整谁恐怕还不知道呢。”
李丽娜突然从位置上坐起来问:“怎么讲?难道他戴笠胆敢跟特派员较劲?”
“聪明的人是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的。”
“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戴笠绝非一般人物,不要看他暂时处于弱势,可是当他真正较起劲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劝你在这期间保持住自己的立场,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许戈说。
有的时候李丽娜真的很难看明白许戈,他有时候是那么的刚正,有的时候则又是如此的胆小怕事。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同时具备如此矛盾的性格。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想的是我。”许戈不经意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李丽娜嘴里的茶突然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眼神除了惊讶就是不可思议。
许戈耸了耸肩离开了工作室。
许戈来到了杜月笙的住宅,他要见白冰。许戈自己也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到她。
那天杜月笙正好出去,许戈来的时候只有万墨林在。自从有了之前的接触,万墨林对许戈还是相当热情的,这样的热情自然也蔓延到了白冰的身上。
许戈之所以将白冰安排在杜月笙的家里,那是因为他确信杜月笙这是安全的。不仅戴笠的人不敢随意来往,就连日本人也是退避三舍。除此之外,许戈也相信仗义守信的杜月笙是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戴笠的。
许戈来到白冰房间的时候,白冰正盯着梳妆台看,同时她正用梳子梳着她那散落的头发。当许戈从镜子里出现的时候,白冰才缓过神来。她缓缓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许戈的手臂。
许戈知道她已经无大碍了。
“你还好吧?”这是许戈最先想到的问话。
“你也还好吧?”白冰依旧盯着许戈手臂看。
许戈顺着其眼神看着自己的手臂说:“你指的是它吗?”
白冰点了点头。
“我要说不疼你信吗?”
白冰摇摇头。
“为什么?”
“我的牙齿松动了。”
由牙齿的松动推出手臂的疼痛,这样的推理貌似很合理。
“你叫白冰?”
白冰点点头。
“杰弗森的女儿?”
还是点点头。
“你那天从火车站离开后是不是就被日本人抓走了?”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如此。”白冰突然说。
“当然不是,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痛与愤怒。”
白冰似乎看不清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说:“为什么?”
“因为失去亲人的感觉很痛苦。”
“你经历过这样的痛苦?”白冰好奇地问。
许戈点点头。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许戈摇摇头。
“我能问个问题吗?”许戈突然说。
“当然可以。”
“你是不是特别憎恨国民党,或者我们这样的人。”
“你们是怎么样的人?”
“特务。”
白冰开始走动,似乎她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是最合适的。
“之前确实是这样的。”白冰说。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可以上街去问学生,去问工人,问所有人。”
“可现在为什么又不憎恨呢?”
“这个问题我还是回答不了你。”
许戈说:“好吧,当我没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方大哥在哪?”
“你是说方正然?”
白冰点点头。
“在医院,你昨晚也看到了,他伤的很重,你莫非要见他?”
“嗯。”
“今晚吧,晚上行动起来会比较方便点。”许戈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他们一定会满足你的,前提是必须待在这。”
“谢谢你。”看着许戈即将走出房门,白冰突然喊道这么一句。
许戈回过头很有深意的点了一下头,像告别也像是接受她的道谢。
人与禽兽的区别在于,人总是想的太多,而想太多的结果就是留下了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