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了,对于视频的排查已经进入了尾声。廖大志疲惫的坐在办公室里,夕照的阳光将他的身影长长的铺在办公桌上,铺在那一堆零零散散的资料上。
小白依然没有醒来,黑衣人的视频监控资料依然不够充分,廖大志权衡着一桌子的资料,他犹豫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紧张整件事的关联,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大篇幅的似乎都是自己的猜测和想象,还有直觉,艾明那件事已经让他几乎丧失了全部的自信,那现在呢?他的直觉还那么值得相信吗?昨晚,他利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和老张交换了意见,但是老张依然对他的直觉深信不疑,他甚至鼓励廖大志,说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就快破晓了,他说。但是,又是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黎明还有多久呢?
昨晚又是一夜失眠,酸胀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桌上的在自己影子里的那一堆文件,廖大志双手托着沉重的额头,居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廖大志的办公桌前,他闭着眼睛并没有急于抬头看,但是来的人也并没有做声,他想,一定是老张,肯定是所有的视频检测工作都结束了,而且一无所获,与他昨晚关于黎明的预言偏差甚远,不然老张不会如此沮丧,如此安静的走进他的办公室,看来必须申报了,必须按照那个备用的方案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了——
“怎么样,老张?还是没收获吧?”他问,可是来人依然没有回答。他不情愿的一边睁开眼睛,一边接着说,“不用沮丧,没准儿……”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他被眼前的人惊呆了,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不是老张,而是白望进!
“小白?!你,你怎么来啦……”
“那天你怎么没来见我?说好的十五分钟后,你怎么没来呢?你不是说,我们是哥们儿,你可以随叫随到的吗?”小白有些愤怒,脖子里的伤口还在滴着鲜红的血。
“对不起,小白,我那天正好在一个没信号的地方……”
“你知道吗?他要杀了我,就因为一段话……”
“什么话?谁要杀你?”
“我迷路了,无意之中听到了一段话……”
“什么话?”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有接,我给你发了短信,你也没有理会,后来他找到了我,说愿意和我合作,一起享荣华富贵,后来他抢了我的证据就反悔了,他要杀了我……”
“什么证据?”
“他拿着刀把我逼到墙角,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他吓了一跳,我才趁机跑了出来……”
“小白!告诉我,什么是证据?!证据在哪儿?!那个黑大个是谁?他长什么样?!快告诉我!”廖大志双手钳住小白的肩膀使劲的摇晃,他太想知道这些问题了,但是他仿佛就是小白面前的空气,小白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依然在自顾自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毫不理会他的焦急发问——
“我跑啊跑,跑了好几条街,他就一直在后面追,终于,我看见了你的车,我就冲了过来……”
“小白!回答我……”
小白突然不见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廖大志一个人,引得他一阵惊慌,“咚”的一声,额头仿佛磕到了坚硬的物体上,一阵疼痛——“哎呦!”他慌忙抬起头睁开眼睛,满屋子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却发现面前办公桌前的阳光里确实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
“大志哥,你醒啦!”那人看到他抬起头来,高兴的往前挪了两步。
廖大志仔细的看着那个人——
“大鹏?哦,你怎么来啦?”——妈的!刚刚居然睡着了!廖大志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站起身招呼着廖大鹏,心里却在骂着自己,暗暗想着刚刚梦里小白说的话,额头闷闷的有些疼,他想刚刚应该是磕到了桌子上,“有事吗?怎么上这儿来找我?”廖大志笑呵呵的说。
“哦,这不是少年宫的画展明天就开幕了吗?有小雨他们的画,我来给你送几张票,有空你和嫂子都来捧个场……”廖大鹏甜蜜的笑着,憨厚的声音依然是廖大志记忆里的样子,他递上了两张装饰精美的票还有一个大红色的信封,满眼幸福和羞涩的说,“还有,就是,我,我和小雨二十号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哦,”廖大志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清醒,他接过票和请柬,脑子有些短路,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恭喜,恭喜你啊,大鹏!”
廖大鹏走了,夕阳的光晕逐渐退出了廖大志的办公室,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但是手边增加的两张票和红色的请柬依然清晰可辨,不知为什么,它们让他想起了林撼。
在这个夏天之前,对于廖大志来说,林撼只是妻子萧潇的一个铁哥们儿,萧潇口中的林撼是近乎完美的,她说他潇洒不羁,古道热肠,侠客性格,她说他玩世不恭,不修边幅,她说他长相帅气,文采出众,才华横溢,她说他倔强、执拗像个孩子,她还说他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蓝颜知己。不管怎么说,在廖大志的眼里,妻子和林撼之间都是让他这个丈夫有点儿小吃醋和小嫉妒,感觉极其不爽的那种亲密,虽然他并不怀疑妻子的忠诚,他也不算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把林撼放在一个尴尬的“情敌”的位置,几次一起喝酒半酣时,他都半开玩笑的表达着自己的醋意。
但是,这个夏天,和林撼一起亲身经历的几件事,一雾村的案子,还有艾明的事,这些都让廖大志对这个小兄弟有了新的定义——林撼的玩世不恭、不修边幅、潇洒不羁,还有酷似孩子般的执拗任性,在他看来都是一个骨子里刻着凛然正气的男人与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的激烈碰撞。
这个小兄弟一直保留着那些貌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棱角,保持着一颗初涉世事的赤子之心,他热爱生活,坚信美好,他不愿被这个世界同化,他一直都对生活充满信心,并为了心中那份美好不断的努力。然而残酷的现实一次次的令他失望,这个夏天,他终于被这个世界撞得头破血流,他愤怒了,他歇斯底里的嘶吼,那吼声就像廖大志刑警生涯的第一节课一样振聋发聩、刻骨铭记。从那以后的很多时候,廖大志每每想起林撼,心里都会莫名其妙的感到无比亲切,因为他太像那个曾经的、刚刚走出校园、走进警局的自己。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被扣上了“小白脸”“吃软饭”的帽子,还有那些网络上突然之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乌七八糟的恋情八卦,廖大志非常坚信这些事情的虚假和夸大,他只是想不通一件事,他想不通,林撼怎么突然放弃了与小雨才子佳人的绝配的恋情,还有,他那样的性格,那样的文采,怎么会让流言如此肆虐逍遥呢?!
桌上红得耀眼的请柬**裸的昭示着廖大鹏的成功,但廖大志却并不怎么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尽管他是他的堂弟。
“叮叮叮……”红色请柬旁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吓了廖大志一跳,他抓起电话,用干涩的声音“喂”了一句,但是里面传出的内容却让他瞬间精神大振——从白望进的衣服上提取了杂乱的指纹,指纹的排查有了新进展,已经锁定了几个人!
“立即出发,控制黑衣人!”廖大志兴奋的喊着,他迅速的站起身,一边将桌上的资料收进档案袋里,一边给萧潇拨了个电话,他晚上又不回家了。他挂上电话刚要急匆匆的出发,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廖队,市民举报,东城区丰收桥下发现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