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酒楼的雅间内,白沐大口吃着碗中的白饭,一副食欲满满的样子。
罗踪峘看着两腮鼓起的白沐,不由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来我这儿吃东西才是第一要务?”
白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语带调侃地回道:“我肚子饿的时候脑子会不灵光,脑子若不灵光,做事情就会事倍功半。所以,填饱肚子才是重中之重。”
罗踪峘摇了摇头,轻笑道:“哈!今天可是萧四川的葬礼,你难道不去?”
白沐闻言,反问道:“你不也没去?”
罗踪峘解释道:“没受到请柬,我怎好不请自来!”
白沐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同样的原因,也没人请我!”
罗踪峘道:“我还以为,洪祥龙会借此时机邀你前往,以便缓和双方的关系!”
白沐摇摇头道:“没那么快!洪祥龙还没有弄清自己的状况,又岂肯自降身段向我示好!”
罗踪峘道:“也对!以他的性子自然要端着架子!”
白沐道:“他现在只是感到了危险,却没能真正弄清自己的处境。更不清楚,危机从何处而来?眼下所显露的危机还只是琼楼一隅,不足以令其恐惧。人只要不面临生死抉择,便不会放弃那来之不易的体面。毕竟,很多人都在依靠体面活着,身份越高的人便越是如此。”
罗踪峘无奈道:“这倒也是!放眼江湖,有多少人都死于这‘体面’二字。所以,该放的时候还得要放!”
白沐想了想,朝其道:“我已让韩元宗暗中串联,只要能联合本地商贾,便相当于掌握了大江盟的命脉。没有这些商家的支持,等于断绝大江盟的财路。捏住他们的钱,我们就有了话事权。有了话事权,我们才能呼风唤雨,掌控事态的节奏。”
罗踪峘微微颔首道:“嗯!若没有商贾的供养,便等于失去了血液。捏住了钱,就捏住了他们的要害。”
白沐道:“正是如此!所以,在完成联合前,绝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
罗宗汉回道:“放心!我这边的动作都会跟着你走。”
白沐点了点头,随即沉吟着问道:“最近几天,我听说盛千松有些坐不住了?”
罗踪峘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嗯!最近这一段时间,他的确有些心焦!毕竟等得太久,难免会产生情绪。”
白沐稍作思索,嘱咐道:“你告诉他,仇一定会报。但他要明白,杀掉洪泽方并非难事。可若事后泄露,他的下半生就只能和他的妻子亡命天涯。所以,你让他稍安勿躁,我保证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罗踪峘点点头道:“嗯!你的话我会转达。”
白沐见状,叹息道:“正所谓谋事于阴,曰神!成事于阳,曰明!谓之神明者,不可测也!欲不可测,唯不示于人。只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会报仇心切乃人之常情,但千万不能为此而擅自行动,坏了咱们的大事。毕竟,我们现在做得事情还见不得光!”
罗踪峘道:“你放心!眼下计划顺利,我也不想多生变数。”
日升日落又两天,流光似水入华年。
大江盟议的事堂内。
洪祥龙当中而坐,脸上满是阴沉,目光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也知在想些什么。
陶青儒从外面快步而入,脸上亦是阴云满布。
洪祥龙瞧他面色阴郁,不由心下一沉,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陶青儒稍作平复,朝其解释道:“萧映君与陈平阳在陈府门前大打出手。”
洪祥龙一听这话,不由疑惑地问道:“哦?这萧映君不在家好好守丧,怎会出来闹事?”
陶青儒解释道:“事情的起因,是为一则谣言!在那日葬礼之后,不知从哪儿传出谣言说,萧四川的死与陈连鹏有所关联!更有甚者说,萧四川就被陈连鹏亲手所杀。为此,萧映君便跑到陈府讨要说法。但不知为何,陈连鹏始终都没有见他。萧映君认为对方的心中有鬼,这才吵闹起来。陈平阳年轻气盛,见其无理取闹,两人就在门前大打出手。”
洪祥龙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谣言?不对!陈连鹏没有杀人的动机。”
陶青儒见状,却是略一沉吟解释道:“那谣言中说,陈连鹏杀萧四川真正的用意,是为了对付...呃对付...”
洪祥龙见其言辞闪烁,吞吞吐吐,不由皱眉问道:“对付什么?直说无妨!”
陶青儒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是为了对付盟主!”
洪祥龙听闻此言,顿时皱起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哦?为了对付我?”
陶青儒道:“谣言中说,陈连鹏早已对盟主心怀不满,想取而代之。而杀萧四川,不过是斩断盟主的臂膀,为后续的行动做下铺垫。”
洪祥龙听罢对方的解释,一时沉吟良久,随即摇摇头道:“不!这...不可能!应该...应该不会。”他心中清楚,陈连鹏在大江盟的声名一直都非常不错。甚至,在有些事情上的风评,比他这盟主还要好上许多。因此,陈连鹏完全有能力取代自己在大江盟的地位。也正因如此,无论陈连鹏是否心怀二志,对他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这让他不能不怕,也不能不防。
“所谓谣言多不可信!对了!这谣言从何处传出?”
陶青儒躬身回道:“属下也不清楚,谣言从何处传出。不过,陈护法为人忠直应该做不出悖逆之事。”他嘴上虽这般说辞,可心中却明白,即便是洪祥龙自己也难以分辨谣言的真伪。至于,陈连鹏是否如传言所说,只有老天才清楚。
洪祥龙沉吟良久,朝其吩咐道:“我要知道谣言的出处?此事交你去查!”
陶青儒见状,点头应道:“属下明白!此事交由属下,请盟主放心!”
洪祥龙微微颔首,复又问道:“那陈平阳与萧映君现下如何?”
陶青儒道:“这两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斗了个半斤八两,都是奈对方不得。后来孙应平赶到,才将两人分开。”
洪祥龙想了想问道:“陈连鹏一直都没露面?”
陶青儒点头回道:“没有!自打葬礼之后,他便一直窝在家中,不曾出门。此回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只是叫人传了句话,说萧四川的死与他无关。”
洪祥龙闻言,却是喃喃自语道:“无关?真的没关系吗?”
陈府的书房内。
陈连鹏正于桌前练字,每当他心烦意乱时便会写上几笔。年深日久,便养成了习惯。不过,他虽经常练字,却没什么天份,字迹依旧很丑,毫无长进。所以,每次练完后,都会将用过的纸张烧掉。也正因如此,知道他喜欢书法的人凤毛麟角。除了陈平阳外,就只有他的妻子蔺氏。
陈平阳站在他叔父身后,望着那坚毅的背影,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叔父为何不见那萧映君?”
陈连鹏将手中狼毫放下,拿起纸张端详了片刻,也不知是否满意,随手放入火盆。见那纸张化为灰烬,这才平静地回道:“解释?如何解释?”
陈平阳闻言,皱眉道:“这种事情总要说个明白!不然,会纠缠不休的!”
陈连鹏摇摇头道:“我若解释,萧映君会相信吗?”
陈平阳想了想,虽也认为对方不会相信,却仍旧坚持道:“可若不解释,岂不相当于默认。”
陈连鹏道:“有些事情,仅靠解释毫无用处。因为,无论我怎么解释,都难以摆脱嫌疑。”
陈平阳听了这话,立时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陈连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怎么办?不是关键!关键是谣言如何传出?由谁传出?”
陈平阳沉吟了片刻,思索着回道:“我也奇怪!这谣言好似凭空出现,完全查不到源头。”
陈连鹏苦笑道:“即便查不到源头,也能猜出几分这谣言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若是有心人传出,便是为了制造矛盾,意图离间大江盟!但若不是这种情况,那这谣言便极有可能是洪祥龙所为!”
陈平阳一听,顿时面露惊讶,皱眉问道:“这怎么可能?洪祥龙怎会如此?”
陈连鹏摇摇头道:“如何不会!他现在麻烦缠身。萧四川在他的看管下被人刺杀,此事总要给萧家个交代。可事情到现在,根本查无可查,只能找人替罪来缓解事态。可随便找人替罪,恐怕又难以搪塞。所以,这代罪之人要有相当的身份与能为,更要具被拿得出手的动机。你看看现在的大江盟,若说不二人选舍我其谁。只要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于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他才能从麻烦中脱身。你说洪祥龙会不会如此?”
陈平阳听了叔父此言,神色愈加凝重,语带迟疑道:“这...若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陈连鹏苦笑道:“无论哪种可能,事情都很麻烦!有心算无心,总是令人防不慎防。也正因如此,我才没见那萧映君。若一个处理不好,激化双方的矛盾,岂不正中下怀。”
陈平阳连忙问道:“要不,我去见见洪祥龙试探一下,看这谣言是否与他有关?”
陈连鹏摇摇头道:“你呀?还是阅历太浅!用言语能试出的东西都不可信。试探对方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利诱之,让他自己展现出来。”
陈平阳闻言,挠挠头道:“利?什么样的利,能够打动洪祥龙?”
陈连鹏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智谋之事非我所长,若是萧四川也许有办法。可我知道,一旦你去试探对方,就会暴露我们对他的猜忌。到了那时,在形势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陈平阳见叔父如此消极,顿时不甘地说道:“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陈连鹏道:“在你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你的任何动作都很难不犯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反而不如什么都不做!”说着,拍了拍陈平阳的肩膀,安抚道:“安下心来,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