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腕之哈桑以巨大的异形之手,在黑夜中跳跃。
远方的新都灯火通明。
他三次前往间桐家,试图寻找间桐脏砚,但让这位哈桑吃惊的是,间桐脏砚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可契约居然还成立,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知道。
迦尔纳造成的大火燃烧了间桐家,甚至还波及到了周围葱茏的树林,造成的火势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扑灭,当咒腕之哈桑扒开重重废墟时,才发现地下室彻底坍塌了。
洋楼本身的石料,木料的残骸填满了整个地下室。
他只能失望的离去,去寻找他的御主。
但新都,传来了缥缈的钟声。
那声音悠远绵长,似乎只敲响给哈桑一个人听,仿佛晨钟暮鼓,一声一声的震撼着咒腕之哈桑。
此时已是入夜。
咒腕之哈桑的感觉是难以名状的震撼与熟悉…以及…臣服。
但那种感觉虽是如此熟悉,哈桑却想不起来了,他不由得决定朝着钟声的方向前进,这个决定甚至可以说是无意识中产生的。
新都的深夜是灯红酒绿,泛滥的灯光洋溢着每一栋大楼。
在新都的灯光所包围的一栋漆黑建筑顶端,只有四角有微弱的红灯闪烁着。
大楼接近完工,塔吊已经撤走,但电梯还未装上。
漆黑的暗夜里工人也早早安睡。
未建成的大楼最顶端永远都是和人间隔离之所,这里高高挂于夜空之上,看着如同瞳孔散发着红光,隐藏在黑夜里的野兽。
咒腕之哈桑敏捷的在四周密集的建筑间跳跃,追寻着这神秘的钟声,隐秘的从打好不久的电梯井中向上越过,他可不喜欢攀爬这种超高层大楼,那样对他来说太容易引人注目了…杀肯尼斯也只是偶然起意。
但咒腕之哈桑登上大楼之顶时,他不由得愣住了。
他的对面——
同样的骷髅假面,同样的熟悉暗夜黑色,但那身躯如此巨大,漆黑的甲胄散发着幽蓝如鬼魅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关键在于,他手中提着的巨大重剑,让那神秘的身影显得愈发可怕,那是无形的压力,愈发缥缈的钟声,无不刺激着这位哈桑。
看着他,咒腕之哈桑突然陷入脑内纷乱的漩涡中,大脑仿佛五雷轰顶,哈桑的思绪被如同潮水奔涌的记忆所掩盖。
他是谁?
他…是谁…
等等,我又是谁?!
咒腕之哈桑缓缓地后退,不敢直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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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暗杀教团的首魁,咒腕之哈桑。
他想起来了。
他生前挖掘些看似前途有为的年轻人,并教唆他们:给你美酒美食,还有美女,但是也有代价,那便是暗杀重要人物,不成功,便成仁。
其传说是在十一世纪左右发端。
起源是某教什叶派之分派伊斯玛仪派的再分派,尼查里派。
是以急进过激而闻名的人们。
那个尼查里派的创始人,就是哈桑·萨巴赫,和衰亡了的法蒂玛王朝有着浓厚缘分的哈桑。
他跟大塞尔柱帝国作对,屡次对他们发动战争和暗杀,会被后世的历史学家说成是“暗杀教团”,就是因为这些事实。
“不论如何,我都要成为今代之翁!”记忆中某位暗杀者的声音传来。
“为此不论牺牲多少**都在所不惜!”他接着大声说道,好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似的。
“既然,我的身体只是个庸才,那不过是一条没用的胳膊而已,很乐意变成魔神的食物!”
就这样,这位暗杀者把自己的右臂当初了祭品。
但魔神被他欺骗了,交给他右臂的灵基,让这位暗杀者终于成为了暗杀者的巅峰,所以,相应的诅咒也随之诞生——
请看,这令人不快的诅咒之腕。
这是和一个舍弃了作为人类应当拥有的一切、甚至失去了颜面的暗杀者——
最为相称的末路。
咒腕之哈桑猛然惊醒。
晚钟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回荡,在夜空回荡,带着一丝暮气,带着一缕死亡。
对面这位,为什么能轻易让坚定不移的他陷入回忆?
他到底是谁?
咒腕之哈桑并不知道他的真名,因为见过他的人,早就一个不剩了。
他是——
王之哈桑。
而自己,是当代继承了哈桑?萨巴赫之名的巅峰暗杀者,作为第八英灵现界的强大存在,虽然和其他从者相比不算什么,但他自己——这么认为。
“你…是…”咒腕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现界不久,知性并不算高,无法说出一句正常的话。
“是你啊…”对面比他足足健壮了一倍左右的巨大骷髅武士低沉的声音响起,咒腕和他相比是又高又瘦,弱不禁风,而他,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看来还是这么堕落啊,从不知悔改,亦曾从不知何为正确的道路,圣杯战争不是你该参与之事,所以…该死,当代之哈桑。”
他认识他,他也该认识他了吧。
他是咒腕之哈桑。
十八位哈桑中处于巅峰的一位,本应不知恐惧为何物,但在这个武士面前,恐惧突如其来。他不断的后退,后退,可脚突然踏空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这里是高楼的顶端,后面就是直线堕落的平面,从那里坠落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是王之哈桑。
是连其他十八位教团里顶级暗杀者,共有哈桑之名的存在都不曾知晓的,最初的哈桑。
没人知道该人物的真身,也无从找寻他实际存在过的证据。
只有当代哈桑?萨巴赫误入歧途时才会出现,并将其斩首的——
传说中的暗杀者。
即为——
杀害哈桑的哈桑。
而咒腕之哈桑,已经误入歧途了,他本不该参与这次圣杯战争,也不应该现界,更不应该杀害他人。
此时此刻,这位冠位暗杀者看着前面的咒腕之哈桑,看着那只可笑而可悲的恶魔之手,一步步的向前走来,愈发接近咒腕之哈桑。
咒腕之哈桑不敢动手,恐惧和无形的压力不断挤压着他,他无论如何都伸不出那只手吧。
“可笑,看来你作为山之翁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既然如此,那么唯有斩首可以消灭你这堕落的英灵吧。”王哈桑巨剑前指,剑锋锋利无比,让咒腕看着一阵胆寒。
在过去,王哈桑作为“山之翁”而活的人生里同时也是对暗杀教团的**挥下制裁之剑的监视者,哪怕到了现在,暗杀教团已经不复存在,他也依旧执行这个职责。
毕竟,作为受神教导之下的正确教团,如果它的行为对人类来说是一种罪恶的话,那么神是不会原谅的。
因此,这个人物绝不容许教团内部的**,守护神之教诲的人们沉溺于人类的**。
这正是,对神最大的冒渎。
而教团的**,往往是教团首领的“山之翁”的堕落,无论是精神上的堕落还是暗杀技术上的堕落,只要是衰退着就无法授予“山之翁”的名号。
所以啊…
衰退即为死…
为了饶恕其罪行而将其斩首的王哈桑,将教团的希望托付给下一任“山之翁”。
为了给予暗杀一位暗杀者这项充满破绽的任务有着名分,王之哈桑没有选择隐藏式武器或着暗器,而是选择了手中这样的巨剑作为武器而正面战斗。
当这张骷髅假面映入眼帘的瞬间、就是这个人的终结。
对那些与教团的教义所忤逆的可悲可笑之人降下制裁的巨剑后,见到骷髅武士之人也一同从世上消失了。
埋葬了无数的暗杀者的他在暗杀教团毁灭前一直潜伏于黑暗之中,作为活生生的传说,没有任何目击者的暗杀者之深渊,正是这名骷髅武士。
他并不是英灵,虽然需要魔力支持战斗,但他本人,是拥有**的奇迹,活了无数年至今的传说。
他的御主,在和阿蒂拉前往伊斯坦布尔转机之前,就在暗杀教团,哈桑们的起源之地寻找到了他,并签订了供应魔力战斗的契约,然后——
这位哈桑取回了自己的冠位,终于彻底以王哈桑之名重现人间,追踪盖提亚而一路来到了下水道。
他等待了数千年,就是为了等待那位白发红瞳的少女,就是静候怜悯之兽的降临,这是当初众神让他在教团毁灭之际仍潜伏于黑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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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世界的劫难,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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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位真正的,以英灵现界的咒腕之哈桑,碰上了活的哈桑,最初的哈桑,深深的恐惧缭绕着他,他本能的想要逃走,但——
“以第一令咒之名,Assassin,使用宝具!”
咒腕痛苦地蹲下,巨大的右手抓着地面,刨出无数水泥砖石,巨大的裂痕在蔓延,蔓延,他在抗拒令咒的命令,虽然只能坚持一小会,但起码也是种坚持。
他不想对他出手。
这亦或是尊敬,亦或是恐惧,当然也有他自身不想面对,而是想逃避,远远的逃避等原因。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了。
“以第二令咒之名,Assassin,使用宝具!”
那个苍老的声音急不可耐,甚至没给咒腕多一些反应的时间,就在冬木某地大声说道。
咒腕狠狠地握住自己这只巨大的右手,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咆哮,他在用身体抵抗意识,对令咒的抗拒让咒腕体内仿佛被两种力量撕扯,磨碎。
终于——
他高高跃起,挥舞着自己的咒腕,对着王哈桑发出嘶哑的咆哮。
“宝具——妄想,心音!!!”
没错,强大的咒杀宝具,极难防御的攻击,直接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创伤,被这位哈桑全力使出来,制作出与杀害对象分毫不差的“双重存在”的分身,借由分身与杀害对象的共鸣,只要攻击分身,杀害对象也会受到相应的可怕伤害。
把利用中东的古老咒术所诞生出的恶魔诅咒之腕接合为自己的手臂而成。
将杀害对象描绘于镜中,再由该反镜存在,用以太块造出与杀害对象分毫不差的“双重存在”。
双重存在,拥有与真货互相共鸣的性质,伤害双重存在的话,真货亦同样地会受伤。
这是类感咒术,而且也可以说是极为高级的。
藉由抓破以此造出的对象的拟似心脏,对象会在表面上毫无损伤,但心脏会被彻底破坏而死亡。
面对妄想心音的攻击,怎么样的铠甲都没有意义。
能对不论是谁都无法加固的身体内部进行直接攻击,这件宝具,简直能说是相称于暗杀者的可怕能力。
可那巨大的骷髅武士,发出了类似于叹息的声音,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咒腕吗?换成恶魔的手臂最后抓住了什么?自己的愚蠢吗?那么——交出首级吧!毕竟,你的天命已到。”王哈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释放的强大攻击,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挥剑,一刹那速度超越了一切存在,恐怖的音爆随之响起,在大楼之顶溅出无数碎石。
巨大的黑剑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在夜晚的冷风呜咽下,咒腕之哈桑的异形右臂直接被一刀两断,伪造的心脏无声的消失。
王哈桑直接无视了妄想心音。
这种东西,对于夺回冠位之名的他来说,不值一提。
哪怕是大神殿本身可怕的肃正之力,都没办法消灭他,他超脱了一切,是无双的武士。
如果他想杀一个人,没有任何能阻止他的存在吧。
巨剑抵住了咒腕之哈桑的脖子,看不出喜怒的骷髅假面上,这位武士下达了最后的宣判。
他的首级,被完整的取下来了。
随后——
第二剑。
“晚钟已响,天命已到。”
“受死吧,解脱吧。”
冠位的英灵低声咆哮。
全身大面积烧伤的可怖老人,步履蹒跚,但剑光忽至时,他还是感觉到了。
自己依靠各种手段续命,续命,一直活到了现在,意图追寻着所谓的永生,但这天命,早该结束了啊…
名为间桐脏砚的老魔术师,终于认清了自己,自己…这么多年…都走了歪路啊…
在间桐家更深处的地下室里,他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死亡的命运,虽然曾有不甘,但已尽力。
哪怕通过秘密地道逃进了这里,也免不了死亡的宣告么?
间桐脏砚看着手中最后一划令咒深红色的图案缓缓消失,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法摆脱,无法放弃,那便只有接受。
只有将死之人,才能听到这暮色中的晚钟吧。
剑光是沉重的,黑色的。
以令咒的契约因果而来,追寻着咒腕与他的仅存联系,把死亡带给了他。
站在高楼之顶的王之哈桑看向星海般的灯火,咒腕之哈桑的尸体已经消失。
“已经解决。”
“那多谢了,Saber。”
“还是叫我Assassin吧,这个名字,更多一些怀念的意义啊…”
“那…嗯…也可以啊…”
某位白发红瞳的女性声音轻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