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冬木.
再次踏上冬木的土地了啊…
名为间桐雁夜的男人,他的命运究竟会如何转动呢?
当她的容颜映入眼中的瞬间,雁夜马上就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假日的午后,公园中洒满春日和煦的阳光,草坪葱翠欲滴,在上面嬉戏的孩子们活泼可爱,面容和蔼的老人在公园散步,看着自己孩子们的父母。
带有喷泉的冬木中央公园广场,是冬木市民们乐意带着家人一起休憩的好去处。
而在广场如此多的人群中,雁夜一眼便看到了要找的人。
无论是多么拥挤的人群,无论多远的距离,雁夜都自信能毫不费劲地找到她啊。
尽管一个月中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一次,尽管她身边已经有了共枕之人,但这有关系么?
直到雁夜走到了身边,在大树树阴下乘凉的她才注意到了雁夜的到来。
“葵,最近…还好吗。”
“嗯?雁夜吗?”
她放下手中阅读的书,嘴角边微微露出了一丝矜持的微笑。
消瘦了——
看到她这样,雁夜心中不禁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伤心事在折磨她似的。
马上问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然后告诉她自己就算再困难也会有把事情解决的勇气。
虽然有着这样的一股冲动在雁夜心中生起,但雁夜已经永远无法这么去做了。
雁夜很清楚他们俩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能如此直接地关心她,这个资格,他没有。
“有三个月没见了吧。这次出差,时间够长的。”雁夜说道。
“嗯嗯…是啊。”睡梦中,她的音容笑貌总是那么活灵活现,可是当她真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雁夜却没有勇气去面对。
这八年以来一直如此,恐怕将来也永远如此,雁夜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直面她的笑容啊…
所以说完见面的寒暄之后,总是有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题的一段微妙空白期。
每次见面都这样,真的挺尴尬的啊。
为了打破这尴尬,雁夜赶紧去找那个能轻松说话的人。
很快就找到了。
和草地上和其他孩子们玩在一起、欢快地跳跃的两条黑色马尾,小小年纪便可以看出将来容貌必定惊为天人的可爱女孩。
“小凛。”
雁夜边喊边挥了挥手,同时向女孩走去。
被叫做“凛”的女孩马上注意到了他,满面笑容地跑了过来。
“雁夜叔叔,路上辛苦了!有没有给我买的礼物呀?”女孩高兴的问道。
“凛,不许这么没礼貌…”这下轮到母亲尴尬了。
这个可爱而活泼的小女孩简直就当没听到似的,用那种十分期待的眼神地看着雁夜,雁夜笑着掏出了两件小礼物,从中拿起一件递给了小女孩。
“哇,好漂亮…”
手中这枚有各种美丽玻璃珠子精心编织而成的胸针,一下子就把女孩爱美的心给俘获了。
虽说这胸针更适合再长点个子的她,不过雁夜也知道,小女孩的爱好与她的年龄不太相应,她更喜欢比较成熟的装饰。
“叔叔,谢谢你,这个我一定会珍惜的。”凛高兴的捧着胸针说道。
“哈哈,既然你喜欢,叔叔也很高兴。”雁夜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想找到另一个要给礼物的人。
不知为何,公园里哪都没看见她。
“小凛,小樱在哪呢?”
一听到这个,凛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那种表情该怎么说呢?就像是被灌输了无法理解的东西后那种不能接受的表情。
“小樱她…已经…不在了。”带着空洞的眼神,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然后就像要逃避雁夜的追问似的,跑回了刚才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中间了。
“不…在了?”
雁夜愣了愣,他无法理解凛的话,但他突然发现,凛的母亲,神色非常黯淡,就像在逃避什么似的,目光涣散而找不到任何凝聚点。
“这是怎么回事…”雁夜愣住了。
“樱啊…她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凛的妹妹了…”
非常干硬的口气,但比凛要坚强一些,让雁夜的疑惑更加深许多了。
“到底…怎么了…”雁夜喃喃道。
“那孩子啊,已经去了间桐家。”母亲低着头,似乎不想看着雁夜,或者说逃避。
间桐——
那个让他极为讨厌的姓氏,每次提起来都让雁夜非常不舒服。
“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葵!”雁夜不禁大声问道。
“不用问也知道了吧?特别是你,雁夜。”
凛的母亲,现在名叫远坂葵的女性,压抑住一切感情,把头看向玩耍的孩子们,用冰冷的语气淡淡说道:“间桐家为什么需要有魔术师血统的孩子来继承家业,你应该十分清楚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啊?”雁夜喃喃道。
“这是…他的决定,由远坂家长久以来的盟友:间桐所提出的要求,而他作为远坂的一家之长决定答应的…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没有插嘴的余地么?
这是“他”的决定?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母亲与女儿,姐姐与妹妹不得不分开。
葵和年幼的凛,都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一个魔术师,只能这样活下去。
雁夜最了解这份命运的残酷。
“这样…真的好吗?!”
雁夜的质问声突然增大,忽然变得十分强硬,对此葵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当我决定嫁入远坂家的那一刻开始,当我决定成为魔术师的妻子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身上流着魔术师血脉的家族,是不可能追求家庭幸福的,哪怕是最简单的。”
“……但……”
雁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开口,可母亲温柔但坚定地制止了他:“这是远坂和间桐家族之间的问题,对于早已脱离了魔术师世界的你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母亲一边轻轻地摇着头,说完了这段话。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把雁夜的嘴彻底堵上了,对啊,自己这样的话,早就是个普通人了吧。
从青春少女,到为人妻,到为人母,葵对雁夜的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年长三岁的青梅竹马,一直像亲生姐弟一样亲密无间,关心他,照顾他。
这样的她,刚才却第一次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如果你能见到樱的话,请好好照顾她,那孩子,很亲你呢…”葵静静地说完这段话。
在葵目光的前方的草坪里,凛活泼地,像是要把刚才的悲伤都发泄出去一般地和其他孩子们尽情嬉戏。
名为远坂葵的女性带着身边所有母亲脸上应有的慈祥,只把一张有着树荫光斑的美丽侧脸露给雁夜。
但这一切,也被雁夜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她是坚强,冷静,接受命运安排的远坂葵。
可纵使如此,她的眼角也不禁荡漾出些许泪珠,晶莹而剔透。
从那以后,自己就决定要为樱而战了吧。
哪怕遍体鳞伤。
哪怕无尽痛苦。
即使战争有多苦,即使每天要经受多大的折磨,雁夜也期许着有一天能带着樱看看初升的新阳,看看那份希望重新降临这个女孩身上。
所以…
他和脏砚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他无数次回到过冬木市,但从未跨越过未远川,踏进过深山镇。
回想起来已经有十年了吧,与日新月异的新都不同,这里仿佛被时光停留于过去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静谧街道,然而对于雁夜来说,放慢步子去看的话,唤醒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愤怒,仇恨,这些都被雁夜留在了这个深山镇的寂静街道上。离开故乡后的雁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无论多么卑贱的事情、多么丑陋的情形,比起过去在这片土地上憎恶过的种种,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雁夜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候葵的样子,那时的她,有些为难,有点抱歉,但脸上染满绯红的飞霞,面对自己点了点头。
八年前的那天,当她接受那个年轻魔术师的求婚时,那份和煦的笑容明明写满了对幸福,对未来的期待,让雁夜都为之动容。
而正是因为相信了那份笑容,雁夜才甘愿认输,默默祝福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度过幸福的一生。
因为决定要娶葵的男人,也许只有他,才是那个唯一能为她带来幸福的人——
但雁夜错了。
他不该犯这个致命的错误,因为雁夜本该比任何人都理解何为魔术。
所谓魔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破坏幸福的致命原因,对于生长在魔术家族中的雁夜来说,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才会拒绝了自己本该前行の命运,诀别了亲兄弟后离开了这里。
但命运这种东西,无论如何逃避,也改变不了它的发生。
也许有人说这二者是无关的,但问题是雁夜对此表示了默许。
他分明知道魔术这种东西有多可怕,可他却因为害怕而选择了逃避这种命运,他本来可以避免…
因此,当初的雁夜,只是自责,无尽的自责。
他一次又一次地,说错了话。
如果八年前的那天,他极力避免葵离开冬木的话——
也许今天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如果当初的雁夜勇敢一些,葵不和远坂结婚的话,她也许会与魔术师那被诅咒的命运彻底绝缘,过上最普通的生活吧。
雁夜因此,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原谅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犯错,甚至没有一点机会去改变这份命运。
为了惩罚自己,或者说为了拯救自己,雁夜回到了曾经的故地,从小生长的故居。
在那里,有一个办法,可以偿还自己的过错。
回到那个自己曾经摆脱的世界。
为了当初保全自己而逃避的命运,那天,他选择去面对。
只为这世上那唯一一个,不想让她去哭泣的女性。
耸立在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的洋楼上,黄昏的光芒撒在洋楼之间,倒映出孤寂的黑影。
雁夜在那里停下了脚步。
时隔十年前,间桐雁夜再次站在了自己老家门口,和间桐脏砚达成了约定,接受虫术的洗礼,召唤出了强大的Berserker。
时隔十年后,间桐雁夜终于让樱得到了拯救,这希望,比他想得提前来临了,那种赎罪的感觉,那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到拯救的感觉,缭绕在雁夜心头,让雁夜终于解脱了。
……
……
雁夜许下的承诺是不再对Lancer出手,在圣杯战争中也不会把Lancer视为敌人,由此表达对他的感谢,但是,如果争夺圣杯的话,那就另说了。
之前,他并没有对Lancer抱有太大希望,因为他明白脏砚老头子的手段,狠毒而可怕,以Lancer的能力,杀了他容易,但找到她很难。
可他就是这么找到了,可能连带着间桐脏砚去死了。
不过据Lancer说,间桐脏砚可能没死,否则Assassin很快就会消失,因为已经过去三天,Assassin哪怕有单独行动也免不了断魔的命运,可真正情况下他依然活着,间接证明在间桐家废墟的地下,间桐脏砚可能还活着。
这不禁让雁夜再度感到厌恶,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樱——他所战斗的理由,已经来到了雁夜的身边,自己现在战斗的理由,是向圣杯许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希望某一天,能带着樱和葵,前往未知的异国旅行,在鸟语花香中快乐而幸福的生活。
把自己身上的刻印虫,全部清除,虽然自己已经算是“活着的死人”,但据说圣杯无所不能,也可以治愈自己的身体吧。
就是这些小小的愿望,让雁夜为之战斗。
Berserker似乎也有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可他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雁夜,这个男人生前就是无双的勇士,哪怕死后化作英灵,也是这般通情达理。
他所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呢?
似乎就是“战斗”吧,用那把射杀百头之弓,用一身坚不可摧的肌肉,为御主挡下一切来犯之敌。
樱的脸上终于重新有了些许笑容,让雁夜很是欣慰,那笑容如同凛冬之时冰天雪地里一株小小的嫩芽,虽然弱小而稚嫩,却散发着勃勃生机。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任何阻碍的雁夜,带着名为樱的女孩渐渐远去。
可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自己死后该怎么办呢?雁夜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定…要给樱带来美好的人生。
一定…要让她幸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说还有什么阻碍的话,那么叔叔就为你扫清阻碍。
然后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雁夜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可以自己创造的条件,他都要为樱准备好。
哪怕她已经被叫做间桐樱,她也要彻底远离间桐家,远离那个哥哥鹤野,远离一切会伤害她的人,再也…不让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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