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果有并行两船进入视线,船老大见此,急急跑来,向三人问道:“大侠,怎么办?前面的是普通客船,还是游龙帮众?”
“这两艘船装饰颇多,吃水较深,行动必不迅捷,想来非为拦路抢劫而造,定非游龙帮之船。”墨菁言道。
李小红点了点头,接话说道:“此处河道虽宽,两船并行却不方便,而那左首之船明显快于右首那艘,只是故意放慢速度,行驶于右船近旁,将其不住往岸边逼逐,可见乃是故意挑衅,两船彼此为敌。我们且先跟上前去,看个究竟再说。”
船老大听她言之有理,随即下令加速,直追前方两船,不一会儿便已跟至其后。
那两艘船距离极近,人声相闻,一方之人如若纵身一跃,几乎可以跳到另外一方船上。
秋言思见两船甲板之上,各自站了一个富商,右首蓝衣长者较为矮胖,左边黄衣中年男子手脚较长。两人均是一身罗绮,配玉饰金,相互喊话对答,似是陷入争吵之中。
右边蓝衣胖子喊道:“姓杜的,老子怎么说也和乃父交情匪浅,应当算你长辈,你不要逼我翻脸,坏了两家多年交情。”
但听黄衣富商不住冷笑,继而高声答道:“宝叔年纪这般大了,正该在家享享清福,晚辈不愿见您出来奔波劳碌,故在此处劝您调转船头,早点回家养老为好。”
胖子闻言大怒,厉声吼道:“老子出来行商之时,你小子连牙都没长全呢,居然敢支使老子回家养老,简直欺人太甚。”
“今日和游龙帮这买卖我做定了。”中年富商脸色一沉,“我敬你身为长辈,故而好言好语请你折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此自讨没趣。”
李小红听到“游龙帮”三字,于是加倍留心,不想其船跟得太近,已经被前面两船发现。
黄衣富商见状停下争吵,向李小红这边喊道:“朋友是哪路人,为何跟在我等船知后面?”
“我们是往汉口去的客船,因先前一直没在江上看到别家船只,心内有些慌乱,突然之间见了你们,于是跟来看看。”李小红随口答道。
黄衣富商将客船上下打量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我等这里尚有一些私人恩怨,需要私下解决,还请各位自行离去,恕不远送。”
李小红正准备扯个谎话赖着不走,却听到上游传来一声响亮号子,便见三艘快艇压着水浪,转眼之间行至近前。
快艇船身较窄,来的三艘恰能依次挤入并行两船之间。一个白面汉子站在中间那艘艇上,身着轻质皮甲,手持一柄长把钢叉,扬声对众人道:“你们这些龟孙哪里来的,没和我们游龙帮打过招呼,也想在这江中行船?”
蓝衣胖子抢着答道:“在下浙东布商胡万宝,此次特意带了礼物,前来拜会游龙帮诸位英雄,不知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来送礼的?不错,不错,你这小老儿倒识时务。”白面汉子道,“某家便是游龙帮三当家——‘飞鱼’孙玉飞。”
墨菁听其自称乃是游龙帮三号当家,忽地记起当日烟雨楼上沙鄂所言,料想其即秋言思打伤之人,而秋言思却知此人并非先前那个“三当家”。
胡万宝听人说过,游龙帮中劫掠事宜,皆由三当家一手操办,是故对其十分客气:“原来是三当家亲至此处,失礼失礼。不知三当家现下是否得空,能够引我参见帮主,好让在下献上船中礼物,以示一片赤诚。”
李小红闻言暗自嘀咕:“这可怪了,寻常客商对这游龙帮皆是避之不及,怎么他倒主动送起礼了。”
“我们帮主不是你说相见就能见的。”孙玉飞道,“你先把礼物拿出来给某家看看,若是看得过眼,某家自会替你转呈帮主,至于见不见你,还得帮主发话。”见胡万宝面露犹豫之色,孙玉飞旋即怒道,“你若信不过我孙某人,可信得过某家手里钢叉?”
“不敢,不敢,在下绝对信得过孙三当家。”胡万宝急忙说道,继而吩咐下人抬出一个箱子,后自怀中掏出钥匙,亲自将其打开,但见箱中满满当当全是黄金,数目着实不少。
“在下欲送游龙帮黄金万两,此外还有这个。”胡万宝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盒中乃是一对碧玉扳指,“此乃碧血龙纹扳指,由采自深山玉坯磨砺而成,一半血玉,一半碧玉,兼有金线龙纹天然蕴于玉中,可堪称作无价之宝。”胡万宝说时眼睛不住望向对面黄衣富商,眉眼神色颇为得意。
孙玉飞命人将黄金抬入快艇之中,自己亲手接过扳指,仔细瞧了一阵,而后问道:“小老儿有心,送咱家此等大礼,可是有求于我游龙帮么?”
“只是有件小事想要麻烦贵帮,还望三当家尽力成全。”胡万宝答道,“在下做的乃是丝绸布匹生意,货物往来多走长江水路,是以须有贵帮相助,才能成事发财。若是贵帮能将这几百里河道之内,所有布商货船悉数拦下,仅放在下一家通过,那在下自然感激不尽,每年必会大礼奉上,答谢贵帮帮主与孙三当家。”
李小红听得胡万宝之言,心中暗骂其人奸诈,竟然想到与那游龙帮勾结,通过垄断货运来往,独霸布匹生意。
孙玉飞闻言笑道:“小老儿想要独占河道,哪是一件小事,不过看在你送礼有心,某家就替帮主允了你吧。”
孙玉飞话音刚落,但听身后有人大笑,循声晚去,只见黄衣富商正在吩咐下人,命其抬上两个箱子。待得箱子摆上甲板,那人随即说道:“三当家何必如此草率,且先看过在下礼物,而后再做决定不迟。”
“你也带了礼物?”孙玉飞笑道,“看来某家今日运气不错。”
“岂止不错,在下可要向三当家道喜了。”黄衣富商命人打开箱子,但见内里亦是黄金。
“两箱黄金?”
“是两万两黄金”黄衣富商道,“三当家是聪明人,定知道这两万两总比一万两多。”
“两万当然是比一万多。”孙玉飞应道。
黄衣富商嘴角一扬,继续说道:“这两万两黄金一半送给贵帮帮主,另一半权当在下孝敬孙三当家。”
孙玉飞会心一笑,“想不到你朕会办事,只是别人除了黄金,还送了两枚扳指,你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么?”
“在下怎会忘了呢。”黄衣富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甫一将之打开,其内便有光华溢出,直将百尺之内照得亮同白昼,。孙玉飞吃了一惊,遂往盒中看去,但见十粒夜明珠静静躺在其中,颗颗皆有鸡蛋大小。
黄衣富商说道:“此深海明珠乃是在下偶然所得,粒粒浑圆,颗颗光彩夺目,沉在千尺水中,仍如星般璀璨。这种夜明珠传言本是鲛人泪水,是以唤作‘鲛泪’。”黄衣富商遂将盒子递给孙玉飞时,趁机与其凑近耳语:“盒中一共十粒明珠,上呈几粒,自留几颗,全由三当家自己做主。”
孙玉飞复将明珠细看了一番,面露大喜之色,“你这小子好得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某家一并与你办了。”
黄衣富商答道:“在下名叫杜广才,也是一个布商,所求之事与方才胡老板相同,不知三当家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孙玉飞一口应道,“今后凡有布商行船过此,某家都会替你拦下了,只放你一家货船通过,如此可满意了。”
胡万宝闻言急道:“三当家刚才收了在下礼物,此时怎能答应那姓杜的所提要求。”
“有何不可。”孙玉飞怒哼一声,“这位杜老板出价比你更高,送的礼物也比你的贵重,某家不是傻子,自当答应他的要求,又有什么不妥。而你方才送的那些礼物,且当是为这次行船买路了吧。”杜广才听着正是得意,不想那孙玉飞接着说道,“若哪一日有人送的礼物比这位杜老板的更为贵重,那某家便只会放他的货船通行,此中道理,两位可听明白了?”
杜广才不想其竟说出来日毁约之语,当下不禁愠道:“三当家这般做法似乎不合规矩。在下年年如数贡礼,贵帮就当依约替我垄断河道,怎可又贪图他人财物,进而失信于我。”
孙玉飞闻之不屑,倨傲答道:“规矩是什么?某家说的便是规矩。谁出价高,谁就独霸河道,此乃自然之理,你小子聒噪个甚。如若惹恼某家,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李小红见这两个奸商枉自费心,最终还是被那做着无本生意的坑了,心内畅快之余,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孙玉飞听到笑声,遂往李小红这边投来目光,“某家没顾得上去寻你等麻烦,你们倒先不安分了。方才是哪个在笑?”
墨菁不待李小红说话,抢着说道:“我怎么听说游龙帮三当家前些日子被人打成半死,怎么这么快便已好了。”
“这三当家之位是近来才由某家顶的。”孙玉飞道,“你小子是谁,知道的倒是不少。”孙玉飞打量着船上众人,待其目光扫及秋言思,顿时吓得冷汗直流。但见其指着秋言思,手臂不住颤抖,一时只可说出一字:“秋……秋……”
孙玉飞本在帮中行四,前任三当家与秋言思动手之时,他也在当场,因见势头不妙,便独自水遁跑了,是以秋言思对其毫无印象,而他却深知秋言思武功了得。
“你识得我?”秋言思见状奇道。
孙玉飞吓得不轻,一时不敢多想,只顾纵身往那水里一钻,直如“飞鱼”一般迅速逃走。
“秋姐姐你把那人吓跑了。”李小红叫道,“小魔头快点去追,此处游龙帮我等自会审问。”
李小红话音未落,但见背后跃出一个白袍男子,纵身跳入一艘快艇之中,双臂旋即四外一推,遂使艇上游龙帮众纷纷落水。那人之后独自驾了快艇,直追孙玉飞而去。
不想在此客船之上,竟然藏有这等高手,李小红暗骂自己看走了眼,口中仍旧不住催道:“小魔头还不快去,可别放那‘飞鱼’跑了。”
墨菁本想抗辩,然而记起先前赌约,须得遵从李小红之令,是故不再做声,仅是依样画葫芦,也夺了一艘快艇向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