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只因这德深深扎根土壤里,是以轻轻擦拭一下,明晃晃的。
这俩太岁乃旧江乡野小子双豪强,虽是手底下俱为一干不事产业的乡野二杆子,却也朴实于旧江城中破落户子弟升级而来的盐匪流氓。这俩太岁虽于小子间称霸、打得更多也是拳头架、虽越来越凶狠、怀揣利刃、却也初是不敢越过一线之别、所谓有点装。
亦即,任这俩太岁初有大能身怀利刃,起初哪能是一众流氓的对手?
却又说这乡间小子们为何不做当时另一大暗地营生、亦即铸假币呢?弄出来出不了手啊、帮会掌控呢,而盐不同,随处能出手。俩太岁得练功,不插手琐事,自是有这二杆子中有名唤菜花蛇蔡五子的平常带着一众小子四处撒野兼找钱一同浪荡、遇到硬手来唤俩太岁出头。
是日,菜花蛇鼻青脸肿吊着膀子来桃林寻二太岁。原是这干小子自有了俩强横太岁立在身后胆子肥了憋不住筹谋良久去拔废井牡丹会势力,教牡丹会流氓三下五除二给收拾得妥妥帖帖,全给绑了、这流氓头子齐大海便要杀鸡给猴看,掐了这帮不知深浅小子的念想、天朝法禁虽森严、却也有这民不举官不究的传统、废井这地方埋个人确也简单。
这菜花蛇浑名毕竟不是白叫的,知道自己是恐怕先被收拾,胆寒之下,眼一闭心一横,逆勇猛增:
“大旗子、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便自顾动手,可知我等大哥为谁?又有何等手段?”
这大旗子何等样人,岂能被这等伎俩吓住,只差没笑得岔气。
“啧啧、你齐大爷倒要看看你这大哥何等样手段。”
却也留着分寸、杀鸡儆猴就宰鸡头呗。将这菜花蛇先自揍了个鼻青脸肿,卸了一条胳膊放了去找他大哥,两个太岁。
将将手自一摇,自有这小弟搬来太师椅,却是坐不端正,出溜在里边儿,将脚搭在已自跪在地下瑟瑟发抖尿了裤子的一个乡野小子头上。
道是这齐大海既有贼智、为何如此托大,而乡野小子却又居然尿裤子?原是这盐匪却也不是吃素的、陪京牡丹会派有骨干,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没多久便将旧江破落户流氓子弟严肃升级为匪。废井周围暗哨明哨尽有,戒备层层,更不用普通刀兵、而是木头扎铁钉的狼牙棒、熟铁棍为一队,板斧为一队,大枪长矛为一队。为何不用刀剑锐器?大规模正规兵器武备会过度引发官府关注、是以使这简陋凶狠至极的家伙事儿、更,外人若是从废井区一眼望去,岂知凶险?
直是龙潭虎穴。
你道怎地?这俩太岁一听菜花蛇说这情形,便知实为恐怖,本自犹豫,一看菜花蛇这可怜兮兮又期待的眼神儿,想想平时一众洒脱的男儿痛快,心却一横,除了身怀这利刃,却也一趟跑回屋去各自背了大刀,更是慌慌忙忙又偷偷摸摸,生怕师娘得知师父得知,正待出门,这入地太岁还又回头找来菜刀、柴刀,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家伙事儿全整备上身了。
这是没经验、却又深自埋藏的嗜血本性已要爆发。
肾上腺素激增脸会白、心会猛甩、手心会止不住的冒汗、全身都颤抖、自是不必说。
吩咐了菜花蛇躲了等风声儿,如有不测告诉自己师父,让自己师父无涉恩仇。这个不必解释吧?做徒弟的这点心都没有,也枉为男儿。
倒也于半路狂奔中停了下来。俩太岁真没趟过这么大的浑水,也害怕。把身上家伙事儿整过来整过去,这丁大锤舞着大刀片子砍路边桑树枝、这罗二郎把这大刀抱怀里心嗵嗵直跳、蹲地上脸色苍白地瞪着丁大锤。
又道怎地?这俩太岁居然玩儿玄的。吭哧了半天,这丁大锤收刀入鞘,从怀里扣嗖着掏出一制钱来,这制钱一面是:大化通宝、一面是:汉风五爪龙符。
“师弟,若是这字向上,咱二人就闭着眼睛干了。若是这龙符向上咱就算了。”
这罗二郎心都蹦嗓子眼儿了、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眼角有点紧张之余差点渗出的泪花,也就点头认同。
又道如何?这丁大力深吸一口气,将制钱向上一抛、二人伸长脖子、眼睁睁看着这钱在空中翻滚又落在地上、这古朴之风的五爪汉龙映在眼底清清楚楚。
那就回去吧。
又怎地,这俩太岁刚心情略略平复回头走两步,却又不约而同驻足、眼神一交换。
居然又要抛一次。
而这一次,制钱居然空中翻滚半天落在地上立住了、二人正自诧异,待丁大锤弯下腰伸手去捡,这制钱却又自滚动,赫然大化通宝向上。
可见这太岁要发狂、拦不住啊。
紧接着这俩太岁虽是仍旧有些心慌,却也镇定下来。须知,这太岁师父乃骑兵小统领伤退,军事大能没有,战术经验却有。虽人冷话少了点、这入地太岁乃军户子弟,能不沟通点儿?沟通来沟通去,结果翻来复去,这旁边的丁大力(要么传奇人物呢)也就直接总结出来了:合着师父师弟两人说到底就是又贼又快呗、只因着战场变化变化。毕竟下级军官和一般军户子弟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又听这倒也不是一般小菜鸟的菜花蛇被困挨揍大概分析的盐匪情形,这俩太岁居然也就大概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说这立地太岁与入地太岁摸过盐匪暗哨,趴外围高处仔细一瞅、废井间有个小场坪,一干乡野小子被反绑了双手跪在正中,面前是出溜在椅子里的盐匪头子齐大海,外边儿围了一圈手持狼牙棒铁棍的匪徒、二十步外三五席地而坐着一队装备板斧的匪徒,另有一群持大枪长矛的分散在几个井口盯着大概做工的匪徒。
二太岁倒吸一口凉气,知是一场恶战。要救这一干乡野小子,当一回这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反而要豁了出去、脑回路与众不同。
道是如何?这立地太岁一人持二人之大刀,更以衣襟撕下布条将刀柄牢牢绑定于手腕,而入地太岁则并持双短刃,腰间布条绑着菜刀,身后捆着柴刀。要将这吴三略略提过的骑兵冲阵战术用在了自己两腿上。
这不够!这俩太岁来得匆忙,练功服宽松,早就干脆把衣裤尽数脱了!要光着腚、只将靴桶靴口靴底用裤子撕下的布条绑紧、下去撒野。
更是头发披散、面上涂上泥土。真是急中生智。不是一般的贼智。
立地太岁先出负责搞搞震。
入地太岁后出负责偷袭对方、直奔齐大海。
本待直接说这俩太岁如何干这一仗,只是先出的立地太岁丁大锤却是回头对入地太岁说了一句:
“来世不做师兄弟,作亲兄弟。”
入地太岁小郎君一愣:“草。本来就是亲兄弟。”
这二人却便似乎、然而、好像只剩了无尽的凶狠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