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恨春迟 > 第四章 审问
    “先生。”一个圆圆胖胖的小男童小心翼翼地递出一张仿贴。宋清如眼皮一抬,拿过仿贴,又凑近仔细看了看:“比上次有进步,就是这字的结构还是没力气。”宋清如正说着,余光瞟见门外站着一个穿青衣戴小帽的精瘦男子,不是王土财家的贴身小厮王二么?

    “你先拿着,我待会儿来批。”宋清如说罢,起身朝门外去。

    王二恭恭敬敬地作了揖,方开口道:“宋先生,想必你已知我家主的困境。”

    宋清如心一沉,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王二点点头:“家主都知道,只是还需要你帮个小忙。”

    “什么小忙?”

    “到县令大人面前说自己当天和家主一直在一起即可。”

    “你们,你们,”宋清如激动地涨红了脸,指着王二的手微微发颤:“你们这是要把我牵连进去吧!”

    王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你和家主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不说,家主就要说你是帮凶,你当日见死不救,不也是帮凶吗?你要是说了,有人证,家主再拿钱打点一下,岂不都好说?”

    宋清如气的浑身发抖,脑子里嗡嗡响,怎么叫这些小人一闹,自己也成帮凶了!

    王二见他还没松口,又道:“其实这事要是只到县令那,还真的好说,也没你的事,主要是按察司插了一脚,县令要有个好交代。”

    “哎!”宋清如使劲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让我想想!”

    “明天问话。”王二说罢,转身欲走,没几步又回头道:“此事本来在县令那里压下来了,是李县丞悄悄廪书了按察司。”

    “妹兄?”宋清如喃喃自语,接着双手一拍,叹道:“误事儿了!”

    草草结束了教课,宋清如回到家已是夜幕,发现李秀月和宋玉琅都在前厅等着自己,桌子还没收拾

    “我去把饭热一下。”李秀月见他回来了,取了碗去厨房。

    “爹,你怎么了,看着像是有心事?”宋玉琅关切道。

    宋清如朝厨房努努嘴:“等你娘出来再说。”

    李秀月出来后,宋清如便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秀月叹道:“这大哥怎么这么糊涂!”想了想,李秀月急急忙忙脱掉围裙:“我去找大哥说说!”

    “娘!”宋玉琅一把按住李秀月,“你这样去不是让舅舅为难么!舅舅做的是分内事,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李秀月丧了气,一脸愁容,“这王八诚心要拉我们下水!”

    “刚刚玉琅说的很有道理,”宋清如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如今你大哥是县丞,又有上头的人重申,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审!”

    “对!”玉琅点头,”他要污蔑你是帮凶,你就说他:其一,你见到他时,人是死的,不存在杀人帮凶,只存在知情不报,其二关于知情不报,你就说他威胁你,反正他当时也威胁了?

    李秀月亦点点头:“清如,你直接不用去乡馆了。那王八做绝,我们便也做绝。”

    开衙那天,宋玉琅和李秀月,宋清和雇了轿子停在衙门旁边。

    如今县令因为受贿,由按察司暂审案情。

    宋玉琅掀开帘子,县衙大门外,照壁上贴满了告示,判词。大门旁边只站了俩个皂隶。

    下了轿子,三人进了大门,绕过萧墙,便是审案的大堂了,里面传来拍击惊堂木的声音,玉琅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扫了一眼,大堂台阶下,站了一个穿玄色直裰的,身材粗壮的青年,一个佝偻的老苍头,玉琅又仔细瞧了瞧那青年,不是家里斜对面开茶铺的么。

    “宋清如,进来。”一个皂班吏役出来喝道。

    宋玉琅望了一眼爹,不禁攥紧了衣襟。又约摸过了半刻钟,吏役又出来喝道:“宋玉琅。”

    玉琅心一抖,回头看了一眼李秀月,示意她安心。便低头快步走了进去,进大堂时,眼睛扫视了一下,右边是一个妇女领着俩个孩子,大的十四岁左右,小的六七岁,想必是荣生妻女,左边是一个男子,带着枷锁,身材略肥胖,应是王土财了。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玉琅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跪在了地上:“民女宋玉琅,宋清如之女拜见老爷。”

    “你且说说,当晚宋清如回家后的情形。”

    “当日我在房内,听到我娘说杀人了便跑出来看,就见到我爹失了神般坐在椅子上,后来才说看到王生杀人,我当时注意到我爹穿的绿色道袍领子有褶皱,有泥土粒,便觉得王生应是揪着爹的领子威胁了他,

    我爹是个本分的塾师,家里也只他一人养着,加之这一威胁,便把事情瞒了下来。”玉琅一口气把腹稿说完,才松了一口气。

    “王生威胁了宋清如什么?”上面传来的声音威严肃穆。

    宋玉琅摇了摇头:“民女没有过问。”

    “何时回来的”

    “酉时”

    接着吏役出去的脚步声。

    “李秀月”

    宋玉琅低着头,听着娘亲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民妇李秀月,拜见老爷”

    “当日宋清如穿的什么衣服”

    “什么,民妇不知大人的意思?”李秀月小心翼翼地问道。糟了!玉琅不禁害怕起来。这按察司的给娘亲下套呢

    “宋清如当日回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是,绿色道袍。”

    “呼”玉琅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由于进来一直深深地埋着头,不敢乱看,只盯着面前的三寸地方,脖子到有点痛了。

    紧接着唐新宝也进来了,问了同样的问题。然后进来的是老头子

    老苍头进来慢悠悠地下跪,扯着破锣嗓子道:“赵四儿拜见老爷。”

    “赵四儿,我问你,宋清如何时送王少更回去,又何时走的?”

    “小的记得清楚,申时来的家,戊时才从后门走的,和家主呆了一阵子。”

    “胡说!”,宋玉琅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赵四儿

    “血口喷人!”李秀月骂道

    “啪”的一声,按察司拍了惊堂木,声音在空旷的大堂显得愈发浑厚,“肃静!”按察司开了口

    “赵四儿,我问你,当日宋清和穿的什么颜色的道袍?”

    “这,好像是蓝色”

    “你可确定?”

    “确定”

    “那为何这个小童说是绿色的,你们可都是王生的家丁!”

    “青天大老爷明鉴,可确确实实是红色。”,老苍头显然慌了,不停地磕着头。

    “难道还要我拉出十个人来证明你当日根本不在王家么!”按察司发了怒,从筒里丢出一根签:“带走!”

    听到这样的结词,宋玉琅原本僵直得身体松了不少,她偷偷朝王土财瞄去,此时的王土财面色已是煞白。

    “王生,宋清如当日目睹你杀人,你威胁他不要说出去,可当真?”

    王土财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你收买县令,又收买了几个家丁作伪证,证明宋清如和你在一起,可当真?”

    王土财点了点头

    “好,今有荣生盗窃财物而被家主殴死,本俩俩抵过,发配充边,但,王生贿赂县令亦不可饶恕,乃我大明律法之禁忌,秋后问斩!”

    王生一听,整个人泄了气般瘫软在地,宋玉琅偷偷地看了看荣生妻女,都是面色平静,毫无激动之色。只见荣生妻子磕头,缓缓道:“老爷明鉴!温氏此生死也瞑目。”

    出了县衙,宋玉琅才觉得压抑感逐渐消失,李秀月喜道:“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今日回去都跨跨火盆,去去晦气”

    回了家,跨了火盆,李秀月整治了一桌好菜庆祝,吃到一半,便听见敲门声,宋清和开了门,发现是李贞辅,拎了一坛子酒。

    宋清和赶忙请李贞辅入座,李秀月添置了碗筷。

    李贞辅起身作揖道:“若是知晓于乔牵扯在内,便是死也不会说的。”

    宋清和一听,大为感动:“大哥说的什么话,这是大哥的分内事,况且,我这行的正,便不怕这些。”

    落了座后,话了些家常,李秀月道:“前些日子答应玉琅的姑妈,送玉琅去太原府,想着玉琅一个人不可行,大哥能否让户房留意下哪些近期要去太原府的,好结个伴一起走。”

    李贞辅点点头:“都好说,只是你们放心玉琅一个人去?”

    李秀月叹道:“清和还要忙着去觅馆,这家里也得有人守着。”

    “说道觅馆,倒是忘记告诉你们一个喜事了,我已经告诉爹了,爹答应于乔去四问馆了。”

    宋清和听罢,连忙起身作揖道:“那真是太谢谢大哥了!”

    不知不觉摆到了将近夜深,三人送李贞辅出门后,李秀月和宋清和便回去收拾桌子,宋玉琅看着舅舅远去,突然发现巷子口拐角处站了一个人,那不是温氏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玉琅立马隐了半个身子,偷偷看着

    只见李贞辅刚刚走到巷子口,温氏走出去,拉着俩个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扯着李贞辅的衣摆,李贞辅皱了皱眉,温氏见他有点恼怒,便松了手,低头道:“若不是没有县丞,荣生便永远没有瞑目之日,民妇愿意

    做牛做马报答县丞!”

    李贞辅瞧了瞧温氏,冷冷道:“你谢错人了。”,便转身走开。只留下温氏看着他的背影,和着清冷的月光,倒真是落寞无比。

    这一切玉琅都在眼里,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温氏居然对舅舅有情!,女人的直觉是相同的,她看到温氏注目舅舅的背影,那么久,这绝对是有情才能如此专注。

    玉琅不禁骇道:这简直是荒唐,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