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声若洪钟巨响,洞彻天地。
众人循声瞧去,只见大道来处一豆灰影急速而来,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钟巍渐聚内劲,凝神远望,远远瞧见发出声响的是一位中等身材,头顶明亮的大和尚。那和尚身形稳健,双足行走如飞,片刻间便已奔至众人眼前。钟巍仔细端瞧,只见那和尚双眉垂挑,黑白交杂,两目如枣,鼻挺口方,一身灰布僧袍,斜挂一领袈裟,芒鞋微尘行至金方中和萧岗身前,袍袖一挥,二人如纸鸢般轻轻荡起,缓缓飘下。待萧岗一落地,那和尚袖手轻挥,登时四五粒实心佛珠直奔萧岗肩髃、膺窗、梁门、天枢府舍而去;珠到人至,大和尚右手妙指轻点偏历、曲池、人迎、头维,左手袍袖一兜将佛珠卷入手中;倏忽间,蹬步拧身身体凌空倒挂,右手食指直抵萧岗百汇要穴。光火之间,萧岗身形由飘然之姿僵直如木雕石像一般。不消片刻,大和尚和萧岗所处之地便霞气蒸腾,萧岗四肢百骸汗出如浆,面色时明时暗,清灰惨白微红渐起。黄彪见状,大叫一声‘老秃驴竟敢伤我大哥’,声音未竭,铁鞭已直奔那和尚砸去。鞭锋将至,只见一条黄影晃动,黄彪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拖开。黄彪拼命挣脱,双足却不能前进一步,恶狠狠地往身后瞧去,便见金方中右手轻轻捏着他的衣领,满脸微笑着。黄彪气急,回身横扫,金方中随形而动,任黄彪如何发招,皆不能击中金方中。登时,黄彪大喝一声,眦目獠牙,矮身高臂,挥鞭直奔自己后背而去。“哎呀!”金方中未曾料到黄彪会如此运招,竟惊叫了出来,既诧异,又敬佩。哎呀声起,黄彪顿觉右手酸麻,铁鞭顺势脱手而出。金方中趁势左手虚点将黄彪定住,右手一勾一带,将铁鞭捏在手中。身形既定,金方中便咂摸着嘴对黄彪说:“黄三爷的脾气真是比这鞭子还快。”说着,将铁鞭横放在他面前,满脸堆笑,继续说:“这大和尚武功高强,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大和尚会耍诈设局,但是心肠不错。哈哈。萧大爷今日遇见大和尚真是一百世、一千世修来的福分。你们兄弟会激动的......激动的......吱吱,激动的又跪又拜的,哈哈,一定的,一定的。如果不......”
金方中正要说‘如果不准,便一起找大和尚的麻烦’,便听得萧岗大喝一声,急吐出几口污血来。那和尚闻声收身,右手袍袖轻轻对着萧岗挥了两挥,萧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撑着,缓缓平放在地上,喘着粗气。黄彪见状眼睛微张,青筋暴起,恨不得顿时就站起身来。大和尚瞧见黄彪,口中高呼:善哉,善哉。右手一推,便见黄彪身子微晃,从地上立身而起,踉踉跄跄奔至萧岗身前,将萧岗扶起,哭喊着:“大哥,大哥......”萧岗闻声,双目似睁似闭的动了一下。黄彪将萧岗平放在地上,突然扭身,直奔大和尚胸口撞去。大和尚面带微笑,身形不动,右手袍袖遮在身前,竟直着身子等黄彪撞来。黄彪奋力直撞,脑袋贴上袍袖,便觉浑身力道好似打进海水一半,任他如何运劲,仍是半步不得前进。大和尚瞧着黄彪微微一笑,左手捏住黄彪衣领,只轻轻一带,黄彪便像陀螺一般,原地打圈。大和尚右手袍袖轻提,黄彪便直身后退几步,晃晃悠悠定住身形。黄彪紫胀着脸直盯着大和尚正不知如何是好,大和尚微笑着说道:“黄三施主莫慌,萧施主只是一时气散,歇息片刻收敛心神,便好。”说罢,高呼一声:善哉,善哉。黄彪心知不是这和尚的对手,只能将信将疑地候在萧岗身旁观察,见萧岗气色果然稍好,便将萧岗扶至软轿旁歇息。
金方中瞧见黄彪稳了性情,便嬉笑叫嚷着,站在大和尚身前,说:“大和尚,你让我等的好苦。今日若再不来,恐怕我就被萧老大和黄老三打伤了。来来来,你也帮我看看。”说着,便伸出左手直抵大和尚身前而去。大和尚额头微蹙,瞬间舒展,呵呵笑着:“金施主说笑了。你那‘沧浪劲’的功夫,即便是老衲也钦佩万分,萧施主阴阳不济,内劲有亏,怎能伤了金施主。两位若再僵持,萧施主必然气竭待毙。”金方中却不依不挠,继续纠缠说:“萧老大的‘玄冰神掌’内劲绵密,细如金针,快如飞梭,我这‘横江之浪’也不敌‘流凌穿梭’。来来来,大和尚的‘慈悲掌力’刚柔兼济,能阴能阳好生了得,你既已为萧老大化解了多年寒阴,不妨也为我驱散驱散。”说罢,右手将左手的袖子撸了起来。大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金施主的‘寒气’非比寻常,老衲着实无能为力,不过我却有一剂温体良药,想必金施主十分欢喜。”“温体良药?”金方中疑惑者瞧着大和尚。大和尚呵呵笑着,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两瓶水酒,冲着金方中说:“不知金施主受不受用。”金方中瞧见酒瓶,两眼放光,呵呵笑着说:“受用,受用。大和尚果真心思精巧,讨人喜欢。”说着,伸手将酒瓶接了过去,拔掉瓶塞,仰脖伸颈,瞬间,一瓶就被吸光。突然,金方中似乎想起什么,笑嘻嘻地对大和尚讲:“大和尚,这两瓶酒是治疗我的内伤的。替大和尚办这趟差使,原本是我兄弟心甘情愿,呵呵,只是......只是依照前约,你这大和尚应当两日前就到达此处调解此事。那那那,我‘金鼠银蛇’行走江湖,向来是遵守信约的。前事传递信息,美酒佳酿的自有虎威镖局应承,这两日我在这树梢吃风吞雨,半日不敢松懈。这两天的酒钱,大和尚你......“。说着,瞧见大和尚迟疑,突然出手直奔大和尚的袍袖而去。眼见金方中手掌既到,大和尚双足虚点,轻飘飘荡开。金方中哪肯甘心?疾步追赶手掌与大和尚的袍袖始终似贴非贴,方寸之间纠缠不断。大和尚带着金方中晃了一个圈,突然右手急出直拿住金方中的太渊穴。金方中登时脸色突变,堆满狰狞的笑容。大和尚铁青着脸色稳住身形,金方中登时僵直。大和尚略带气愤地说:“若不是你传讯不明,老衲岂能多走两日路程,差点误了大事。阿弥陀佛,金施主何必纠缠。”说罢,松开拿住太渊穴的手。
金方中登时恢复气色,苦笑着说:“大和尚何须动气,这瓶,这瓶水酒权当大和尚给我金方中的礼情”说着,将手中的酒瓶晃了晃,继续说:“不过大和尚不要冤枉我金方中,污了金鼠银蛇的名号。我是一字未差,不,是一纸未差,将你的字条拿给洛阳分局的吴天恒。那个小伙子可以作证,证我清白。”说着,伸手一指,指向吴方。
江城瞧见金方中指向这里,心知不妙,贴近李丰,小声哀求道:“李总旗救我。”
大和尚循着金方中手指方向望去,便瞧见被江城劫持的吴方,当下缓步来至江城等人身前。李丰等人瞧见大和尚向这边走来,知道若事有突发,四人难以抵挡大和尚进攻,但只求自保脱身或许可以。在李丰的示意下,张顺、张礼急速靠近李丰,并握紧手中长刀,王贵悄悄藏身到兵士中,暗暗寻找遁逃的路线和马匹。
李丰谨慎地瞧着缓步而来的大和尚,脸色凝重。
金方中瞧见大和尚往李丰等人处走去,微微耸肩,踱步走至钟巍身前,双指虚点几处穴道,将他扶靠在一株树旁恢复气力,兀自拎着酒瓶饮酒。
大和尚行至李丰等人面前,微笑着问:“敢问那位是锦衣卫统领李丰李总旗?”
李丰闻言脸色倏忽泛白,强装镇定地扫视张顺、张礼,二人会意,暗暗准备。李丰强忍着腰痛,直身施礼,道:“劳烦高僧下问,不才正是锦衣卫七品官身李丰。”
“阿弥陀佛,贫僧少林普惠。”大和尚说着施以佛礼。
李丰急忙抱拳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少林高僧普惠禅师,幸会幸会。”
普惠微笑着问:“今日朝廷明文行旨,不知李总旗可否知晓?”
“明文行旨?”李丰满腹疑惑,微笑着说:“鄙人奉旨办差,连日来夜宿荒野日踏山水,不曾在庭衙馆舍歇身,尚未受领皇上圣旨。不知禅师有何赐教与我?”
“岂敢,岂敢。”普惠微笑着说:“皇帝仁厚爱民,行旨昭示天下减赋养息,宽宥罪愆,与民同贺。昨日洛阳城内已遍贴榜文。总旗莫非真的不知晓?”
李丰闻言,回首瞧着江城。江城急忙应道:“朝廷明旨洛阳,确有其事,只是小人一时疏忽,未能及时禀报总旗大人。望总旗大人恕罪。”说罢,面向张顺道:“小人多有不便,有劳张总旗将小人怀中的朝廷榜文和用玺文书拿于李总旗。”说着,身子微侧了侧。张顺面带怒色,伸手将江城怀中一叠纸张抄出,转递与李丰。“有劳张贤弟。”李丰略微笑着说,双手接过榜文和文书,右手一抖榜文迎风展开,工楷书就一檄文映入眼帘:奉天承运圣德宽悯大皇帝昭示天下‘朕新受天命,御统万民,上承先皇福祉,下赖百姓淳厚,日夜感念海内宏德,特敕命州府轻徭薄赋,宽宥不极,普天同庆,同享太平。’。李丰等人细读榜文面面相觑,齐声惊恐道:“新皇登基?那皇上......?”李丰将榜文递与张顺收了,急忙拿出文书,正欲拆解。江城怯声道:“各位总旗大人,送书之人言明文书只能李丰大人亲视。”李丰紧拿着文书,沉思片刻,向张顺、张礼讲道:“我等兄弟受命在外,何须区分你我。今日事急,众兄弟与我同看。”说着拆开文书封皮,内里确是一个东厂传递消息的专用函件。张顺、张礼觑见,急忙阻止李丰,道:“既是内府特函,李总旗阅后告知我等即可,切莫坏了规矩。”李丰感喟地说:“承蒙两位兄弟体谅。”言罢,转身将文书拆封展开,确是东厂厂公冯昌的亲笔书函:李丰’德王伏诛,羽翼四散,豪绅俯首。本督已于前日扶立平昌王朱子英承继大统,大局既定本应将一干匪逆绞杀殆尽。无奈本督一时疏忽,受小人诓骗,不慎将宝物失落于太湖之中。本督主虽已提携司礼内官王安充任南京守备,秘密收买江湖水寇悄悄打捞湖中宝物。且听闻虎威镖局在江南水域多有势力,今番追绞匪逆对虎威镖局宜网开一面,日后方可为我驱策。尔等见信速回京畿复命,另有他用。纠察缉捕逃散匪逆,本督自会谕命州府严加盘查。此变,一是小皇帝初立,好言仁恕,哀求本督赦免德王亲眷罪责。本督为使小皇帝真心听命与我,已明旨宽宥不极,幽禁德王世子朱子欢于九江皇族别院;二是宝物失落,只有宽待匪逆,促使匪逆放松警惕,那宝物线索方可渐渐浮现。看示即消,不可传视他人!司礼监掌印冯昌亲笔!
李丰读完文书,将它放入怀中,对张顺、张礼道:“督主有谕‘新皇初立,普天同贺,减赋除刑,虎威镖局等一众江湖朋友,凡遵法纪者皆在宽宥之列。’”张顺、张礼闻言,自有会意,沉默不语。江城满脸错愕,脱口而出:“总旗?”李丰呵呵笑着,将吴方脖颈上的刀拨开,对江城道:“有劳江兄弟多方助力,日后我自会酬报”。言罢,手掌轻抚吴方后背,面向普惠道:“多谢禅师及时提点,否则,就要铸成大错。我兄弟十分感激,他日定有厚报”。“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施主厚德必有福报,老僧岂敢妄图施主酬报。”普惠说着,深施一礼。李丰微笑着,手抚着吴方的后背,将他牵引至段坤跟前,说:“段英雄海量汪涵,我等兄弟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体谅宽宥。现将吴大公子送还,还望虎威镖局众兄弟能知我兄弟难处,他日相逢,多能照拂。”身体虚弱的钟巍,晃着身子,高喊一声:“二哥?”。段坤看也不看,摆了摆手,钟巍便不再搭话。段坤将吴方接过,冷冷地说:“如此甚好,我虎威镖局自来奉公守法,还望州府官差多行方便。”李丰闻言,回瞧了江城一眼,呵呵笑着:“此间事了,两家自会相安无事。”
普惠闻言,高宣法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继而说道:“两家能够罢手言和,少伤人命,老僧便不虚此行。多谢段施主和李施主成全。”
“禅师慈悲为怀,我虎威镖局牢记于心,但有驱策,洛阳分局随时欢迎少林朋友造访。”段坤感动万分地说。
普惠面带微笑,沉默不语。
李丰面带难色地向段坤道:“段镖头,在下仍有一事相求?”段坤疑惑着看着李丰,说:“李总旗但说无妨。”李丰道:“我等兄弟与虎威镖局为难,本为匪逆而来。今日两家罢斗,烦请段镖头自行查验镖货,将实情告知与我等,我等好回去复命。”“二哥!”钟巍闻言,有些气急。
段坤扫视四周兄弟,皆有疲惫惊恐之色,抱拳应道:“李总旗有所不知,镖行规矩‘镖局托保货物,凡经双方查验贴封,未经货主授命,轻启封条,则镖行有权将此间镖局驱逐出行,永不接纳。’今日如若启封,我虎威镖局只有自摘招牌了。还望李总旗体谅。”李丰闻言,面露不悦,回首看了张顺、张礼等人一眼,失望地说:“如此,我兄弟如何向督主复命。哎!”段坤瞧见李丰面色难看,便继续道:“鄙人有个办法,李总旗且听来,看可与不可。”“哦!”李丰像发现了奇珍异宝,急切地说:“段镖头请讲。”
段坤悲伤地说:“如今孟津渡口就在前方,不如李总旗与我等共同前往渡口。我虎威镖局将这批镖货全部倾倒入这滚滚黄河水中,如何?李总旗可否交差?”李丰正在犹豫。钟巍和众镖师齐声脱口而出:“不可!”原来镖行另有行规:凡镖行丢失顾客所托之镖,轻则百倍赔偿,重则自摘招牌。日前段坤先赶回西安城,向萧震解释杭州渡口再接郑青托运镖货的令牌经过时,萧震就觉得事有蹊跷,吩咐段坤灵机应变,可以自行决断。当下段坤连日来见证兄弟惨死,官府之人紧紧逼迫,着实担心这次镖货中有甚古怪。如今普惠禅师出面调解,才突然得知这次押运镖货可能涉及藏匿匪逆,若让李丰等人查验,没什么便罢了,如果真的查出些什么,不仅虎威镖局的牌子不保,这数十年来积聚的上万名兄弟岂不是登时面临牢狱,不知多少家庭遭受灭顶之祸。如此,不如将这镖货尽数倾倒进黄河水中,将来即使事发,虎威镖局也可见机推卸,赵天行处,尽力赔补些银两,将赵母的大寿办的风光些,或许能迈过这一劫。心中思考停当,段坤便向李丰提出共同销毁镖货的建议,亦实属无奈之举。
李丰回看了张顺、张礼等人,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应道:“如此甚好。烦请镖局兄弟引路。”说罢,抱拳施礼,转身回到张顺等人身旁诉说着什么。
段坤瞧见李丰等人窃窃私语,心中十分忧虑,害怕多生枝节,瞧见普惠大和尚,便拖着吴方走到大和尚面前,说:“承蒙大师及时相救,我这贤侄才能得脱虎穴。”说着,吩咐吴方向普惠禅师致谢。普惠回礼劝勉:“吴氏兄弟多有忠义。老僧得遇吴氏两兄弟亦是和两位施主有缘,段施主和吴施主不必挂怀。”“两位吴施主?”吴方略有所思,急切的问:“莫非大师遇见过家弟吴友?他现在如何?可平安?”普惠高宣佛号,说:“吴友施主和赵施主、吴施主尽皆平安,想必此时已进入山东境内。呵呵,老僧此次迟到,便是走错路径追赶上了大通药行的赵天行施主、吴大年施主和洛阳分局的吴友施主及家仆随从。若非吴友施主诚心相告,老僧此时还在苦苦寻找诸位。”不知何时,金方中悄悄靠近他们,听他们说话。此时听得普惠如此说,高兴地叫嚷起来:“大和尚,怎样。我金鼠银蛇向来遵守信诺,你的信件可曾送错?”普惠闻言,一脸错愕,苦苦笑着,并不答话。段坤顺势接过,向金方中赔礼道:“有劳金前辈传递信息,确是我段某人私自主张分开两路,才导致普惠禅师未能及时应约而来,金前辈若要怪罪,我段某人一人承担。他日定奉上美酒百坛、金银布匹若干聊表敬意。”金方中原本只是和普惠打趣,听得段坤讲奉上美酒云云,登时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好说,好说。大和尚即是为你两家调解而来,你替大和尚赔偿老夫些美酒也合情合理。金银、布匹什么的就不用啦,二百坛洛阳佳酿就行啦,嗯,不过要派人送到少林寺大和尚的住处。”“这......”段坤一脸错愕地瞧着普惠,心想佛门重地如何送的进酒去。
普惠面带微笑,只有金方中熟识的微笑。金方中登时哈哈笑着,说:“大和尚切莫着急,我往少林先行一步啦。”说罢,身形转换,好似一只松鼠越过几根树枝便消失了。
普惠笑着对段坤说:“金施主的酒,届时段施主只需安排人送至少室山下即可,老僧自由安排。”说罢,将要转身离去。段坤急忙说道:“届时,我洛阳分局吴天恒总镖头定会携带吴氏兄弟亲自拜山致谢,同时捐赠些香火,聊表我虎威镖局众兄弟对大师感念之恩。只是目下段某仍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大师不辞劳苦,相助与我。”普惠微笑着说:“段施主只管讲来,老僧定当尽力。”段坤顿了顿,略带忧伤地说:“今日大师亲临此地与朝廷和虎威镖局两家调解,段某亦与李丰李总旗约定将此次全部镖货倾倒进这滚滚黄河中,确保我虎威镖局得脱此厄。虽说李总旗等人爽快应允,段某人却有些担心,害怕事有蹊跷,若李总旗等人一时......我镖局兄弟尽皆伤残,是在难与之相敌。段某恳请普惠禅师驻足停留,为我两家主持倾倒仪式,以免我镖局兄弟再受磨难。”
“怎么?段施主决定将全部镖货尽数倾尽这滚滚黄河中?”普惠面容闪过一丝疑虑,接着说:“也好,也好。就让这些尘世俗物尽皆沉溺于滚滚黄河中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一篇经文。
段坤见普惠应允,也不在继续追问,急忙招呼镖局兄弟收整货物马匹,一线排开。忽然一声烈马长嘶,众人瞧去竟是吴方的‘旋风’。段坤当下吩咐两名镖师招呼吴方乘上自己的马匹,吴方收抚马背上的鞭痕,小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好旋风”。说着,恶狠狠地瞧着满脸笑容的江城,心中咒骂道:他日你这朝廷的狗腿子落在吴方爷爷手里,定当让你也尝尝马鞭的滋味。说罢,又抚摸了几下‘旋风’的鞭痕。段坤吩咐停当,自己与钟巍同乘一匹,打马巡视安排镖车依次缓缓往孟津方向进发。
李丰等人瞧见段坤动作,命令江城调整人马紧跟着镖队一同前往孟津渡口,亲自走到软轿旁,对萧岗、黄彪躬身施礼道:“这一路萧大爷、黄三爷多有辛劳,我等感激不尽,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萧岗闭目养神并不答话,黄彪接声应道:“我兄弟三人不辞劳苦,皆是为报答冯公公当年救命之恩。你我并无瓜葛,无需多礼。”李丰闻言,略有尴尬,清了清嗓子,说:“我等也是为冯公公办差。今日收到冯公公亲笔书函,此间事暂时罢手。他朝有命,李某自当再登门拜访。”萧岗闻言,睁开双目,直盯着李丰,道:“请李总旗转告冯公公,若无急事,我等兄弟不愿被人打扰。冯公公与我的约定,还剩下三次机会。功成事满后,我与冯公公便互不相欠。”说罢,起身直奔普惠而去。
普惠瞧见萧岗走来,施以佛礼。萧岗微笑回礼,道:“大禅师有何未了心愿?萧某人必当赴汤蹈火,为大禅师了却心愿。答谢大禅师救命之恩。”
普惠闻言,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佛祖有好生之德。与萧施主在此相遇,便是萧施主与佛有缘。老僧举手微劳亦是宣渡佛法,怎敢望报。
萧岗闻言,施礼说:“如此,在下祈祷大禅师身康体健,无病无灾。今后我平凉三杰遇见少林门人皆退避三舍,聊表我感念之情。”说罢,正欲转身离去。普惠开口将萧岗叫住,说:“萧施主!”萧岗回身瞧着普惠,说:“可有事情需要我等替大禅师效劳?”
普惠摇摇头,说:“并无俗事需要萧施主费神。”萧岗闻言,口中迟疑:“哪?”
普惠坦言道:“今日老僧所为只是用内劲将萧施主体内多年积聚的寒阴真气打散,并非治本之策。如要治本......”
“如要治本那要如何?”黄彪抢声问。原来黄彪担心萧岗体力未复,见萧岗欲行复转,担心大和尚对萧岗不利,便悄悄贴身上来,站在萧岗侧后方。听见普惠如此说,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普惠瞧着萧岗、黄彪,缓缓说道:“萧施主相必明白自身心脉受损,三焦有亏,致使真气运行,水火不能相济。虽然萧施主‘玄冰掌力’惊人,但与人比武较力每发一招,自身体内便积聚一份寒气。日久天长,萧施主恐怕......”
黄彪怒目问道:“如何?”
普惠正欲解答,萧岗抱拳施礼道:“今生得遇大禅师是我萧某的福分。山高水长,他日再会。”说罢,大步走进软轿内吩咐轿夫飞奔远去。
黄彪瞧着普惠,好像要说什么,又望了望远去的软轿,一声叹息,提着铁鞭飞奔追去。
普惠瞧着远去萧岗,神情落寞许久。俄而,听见段坤呼喊:“虎威镖局!”一辆辆马车滚滚往孟津而去。
普惠收神,缓步前行,片刻已将段坤等人追上。
江城引着兵士拱卫着李丰等人,迤逦往孟津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