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净羽眼神迷离，回忆起了以前的那些日子，语气有些感叹地说道：“有长生的机会谁不想呢？修炼时间越长，活得越久的人更加怕死，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修炼上面，每次出关游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太多的东西没体验过，所以有些修者即便活了千年也不一定比得上那些俗世的百岁老人心里踏实。”
“但想要活得更久，并非只是闭关就行了，必须得拼命去找长生的法子，去寻找突破的机会，去争夺天材地宝，甚至是杀人夺宝。”
“很久之前，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吧，曾经有个小门派，虽说山门不大，倒也算是年代久远，不温不火，属于修界边缘的那种小门派。”
“不知为何，突然有风声传其内拥有长生法，也因为这小门派年代久远的原因，很多人都信了。”
“然后就被十几家门派学宫联手冲破山门，翻了个底朝天。”
“山门被破，自然是奇耻大辱，场景也可想而知，最后，那个小派也从那场战役中消失了，最讽刺的是，他们之后翻了一个多月，将整座山都翻过来了，都没找到什么所谓的长生法。”
“那场战役，参加的不乏一些道庭儒宫，连自持慈悲为怀的佛宗，也同样有不少僧人乔装加入攻山的大军，不是每个和尚都有那菩提心的，也有和尚会怕死，见了东西想要占为己有。”
“那场战役被称为修界五千年以来最大的丑闻。”
楼净羽转过身看着柳姿仪说道：“诧异吗？在所谓的仙人世界里，这样的情况其实比比皆是，一有哪处传出有长生法，所有的修者就像入了魔般丢掉道德礼仪去行那强盗之事，只是这一件比较出名而已，而事后大家也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缄默，没有人去追究这损天折运之事。”
柳姿仪张了张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那个屠了三座城的人呢？也没人管吗？”
“那个人……”
楼净羽看了一眼柳姿仪说道：“事后被释道儒三家的高手围剿了，说是有违天和，天理不容。”
“修界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武林，没有真正的律法管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各凭本事的世界。只要你足够强大，或者是你的师门长辈足够强大，你才有被尊重的权利，想要靠陌路相逢的人帮你主持公道，即便你活了上千年也未必能碰得到一两次。”
柳姿仪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只见得到她的眼皮低敛，然后站了起来款款向楼净羽施了一礼，说道：“多谢楼公子的忠告，姿仪日后踏入修界必定谨记在心。”
楼净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说道：“都是净羽道听途说的，做不得真，不记着也行。”
柳姿仪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失笑，说道：“楼公子放心，姿仪只会记于心内，不会到处求证宣扬，你大可不必这般谨慎小心。”
楼净羽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看了看天上的日照，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柳姿仪说道：“净羽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告辞了。”
柳姿仪点了点头，说道：“可曾记得来时的路？需要我叫小殷过来吗？”
“不用了。”楼净羽摇了摇头。
“请。”
“请。”
有故事的人……
柳姿仪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楼净羽远去的身影，眼睛明亮，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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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央学宫门外，楼净羽从墨央学宫内走了出来，正准备跨上车厢，突然眼神一动，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平静地跨入了车厢。
学宫对面的那条街道，一道身影匆匆地走入了巷子。
车夫由始至终都脸无异色，背对着那条街道拨开车帘，等待着楼净羽坐上马车之后，驾驭着马车往将军府驶去。
劫应天下川河乱，
阿鼻众生地狱相；
三清辗转过六界，
回首菩提在人间。
马车里的楼净羽目光平静地看着小窗外，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晃动，喃喃道：“当劫数应验的时候，就不只是屠三座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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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月上树梢。
戌时五刻，还没来得及脱去盔甲的楼明骁来到院子里，楼净羽正好站在院子里负手赏月。
楼净羽对于楼明骁的到来有些诧异，说道：“父亲刚回到怎么不去歇息？”
楼明骁摆了摆手，说道：“歇息不急，也没多大事，只是过来问一声你身体如何了，今天仙子有说什么吗？”
楼净羽说道：“仙子说我身体已经无大碍，按照她的方法化解郁结就行，过些时日自然就会全部痊愈，已经无需再特地去墨央学宫了。”
“那就好。”
楼明骁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楼净羽说道：“你觉得柳姿仪如何？”
“柳姿仪如何？”
楼净羽先是一怔，然后想了想，说道：“可为知己，难荐枕席。”
楼明骁一愣，然后打趣地看着楼净羽说道：“难荐枕席？才见过一两次，这么快就打起这个主意来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位仙子，怎么，真的想要进入修界吗？”
楼净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女人可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人物，也太聪睿敏感了点，未来儒宫的气运至少有三成在她身上，楼净羽暗暗想道。
见楼净羽不说话，楼明骁沉默了一会，看着楼净羽说道：“你离及冠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已经可以自己学会做决定，也要学会自己承担后果。但无论做的决定是什么，都记得要思前顾后、注意安全。你母亲很关心你，这次的事发生，她两三天都没合过眼，到处在找人救你。”
楼净羽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放心，净羽有分寸。”
“有是最好。”
楼明骁站了起来，走到楼净羽身边，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走了出去。
楼净羽怔了一下，看着楼明骁疲惫的身影，抿了抿嘴，最终没有说话。
大院里，今天的车夫在一颗渐显光秃的树下站着等候，刚从了楼正羽的院子里出来的楼明骁缓缓走了过来。
未等楼明骁开口，那位车夫就低头行礼道：“是林远西的人。”
楼明骁眉头一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然后脸色冷了下来：“林远西，兵部左侍郎的长子？好大的依仗。”
那名车夫微微站直身子看着楼明骁说道：“将军，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我还没查清楚他们到底从哪搞来的毒，能让那些御医都查不出端倪。”
楼明骁沉着脸点点头，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你继续查，有什么发现就跟我汇报，要是紧急的话就跟周伯汇报，听从他的一切安排。”
车夫低头拱了拱手：“是。”
房间里，华婉清帮楼明骁褪去了盔甲，边为他披上锦衣边说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楼明骁并没有马上回答，但华婉清与他相处这么多年，很快就猜出了个大概，“知道害正羽的凶手是谁了？”
楼明骁坐到桌子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端起又放下，沉默了一会说道：“兵部左侍郎。”
“兵部左侍郎？是他的儿子林远西吧？”
华婉清吃了一惊，“怎么真的是他呢？你与他无怨无仇，小辈间也没见有过摩擦，他怎么会突然去害正羽？”
华婉清能帮助打理整个将军府，自然也是聪颖非常，未等楼明骁回答，就反应了过来，“青阳学宫的柳姿仪在路上曾经和我提及，正羽可能是中了修界的毒……”
“借刀杀人。”楼明骁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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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兵部左侍郎的府上，大公子林远西一片漆黑的院子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但林远西却像是早有预备，“咯吱”一声，房内的烛火没有燃起，但房门却主动打开。
此时本应就寝但却披头散发站在门前的兵部左侍郎大公子脸色平静，看着那个背后背着一把剑的人影说道：“他没事，很可能是被青阳学宫的柳姿仪救了。”
那个人影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声：“知道了。”
“等等。”林远西叫住了想要离开的人影，有些焦急地说道：“名额的事……”
“明年开春，我会帮你引荐。”
说完这句话，背着长剑的人影消失在院子里，只剩下一脸阴沉的林远西。
一处小巷的尽头，刚才在兵部尚书府上出现的背剑人影走到一间门户破落的房子门前，驻步原地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抬起了手敲响了房子的门。
令人奇怪的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似与背剑人影约定好了一般，门被敲响后，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屋内一阵难闻的药味传出，背剑人影皱了皱眉，看着开门的老头做出的里边请的手势，迟疑了一会还是走进了屋子之内。
背剑人影并没有理会这老头说的请坐，转过身来看着这老头说道：“他醒了。”
那有些驼背的老头一愣，看着背剑人影有些没反应过来：“醒了？”
“听说是青阳学宫的柳姿仪救了他。”
“那小娃儿？”驼背老头皱起了眉头，然后肯定地说道：“不可能，一位儒宫的外沿弟子，连真正的修界都没进去过，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破得了我的药。中毒两三天，就算她天赋禀异能查得出症状，也还得有高人愿意舍弃一部分修为为中毒者灌顶才能救得起来，柳姿仪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