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彻底醉了
只是万没想到的是,九叔紧握了镰刀往大眼跟前来,大眼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也许是半步。
但这一退,让九叔心里藏着的那个胆子突然一下子又大了。有句话,我想九叔一定是知道的,叫横得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说得就是一个人如果一旦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不怕他的人也就怕了。
十三岁的九叔当然清楚这句话。但我想,他真正体会到这话的含义,恐怕还在此时。
当然,此时最关键的还不是九叔懂不懂这句话。此时最关键的还是在九叔大吼一声之后,他就已经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关于这一点,十三岁的九叔也应该清楚。
不退,他只能与他们拼杀到一处,大不了打不过他们,再被他们活活打死;而退呢,他又只能被他们捉住打死,即便被他们打不死,也会被打个半死。
所以,见大眼往后退,九叔的心里就更加有了底,知道大眼这是怯着自己几分,不由摆开架势,要径直往田玉川的方向走。
“看来,你他的娘的是真不想活了?!”大眼见九叔往前来,又是跳开一步,很是气极败坏地喊道。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当然就不会怕再死第二次!”听大眼喊,九叔一脸平静地且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不过,你们若动手,恐怕就会有一人要陪我一同死了。”
说过又说:
“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九叔边说边把握紧的镰刀横在了胸前,边义无反顾地径直朝田玉川走去。
这时,再次将田玉川摁倒在地的合子,一见九叔握了镰刀过来,再看大眼又闪身躲开,其他人也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也不由虚张声势地喊一声:
“小野种,你可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掐死她!”
九叔此时当然还不认识田玉川,更没有像后来那样好的死去活来,所以,他其实并不担心田玉川的死,合子的话当然就像没听到一样,几乎眼睛连眨都没眨地就来了合子还有田玉川的近前。
九叔后来告诉我,如果当时大眼他们呼啦一下从后面包围上来,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或者说,即便是他挥舞镰刀,恐怕也不一定就真能伤到他们。而最终的结果是,他被他们摁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直至被打死。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九叔的心里虚惊一场,因为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合子放手!”就听大眼在身边喊了一句,“走,我们不值得与一个野种拼命!”
合子一听,也立马松开了手,接着蹿起,往后跳出一步,再紧着,几个人又是呼啦一下走远了。
九叔也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一时间,眼望着大眼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层细汗也刷地一下下来了。
“哪个庄的,怎么会独自一人来这废砖窑上割草?”九叔背朝田玉川站了,先催田玉川穿衣服,接着又看到不远处的背筐和一把砍草的挖铲,又不由问。
九叔不问还好,刚才田玉川显然是被大眼他们吓坏了,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来,这时被九叔一问,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田玉川一哭,又是让九叔一怔。
九叔一怔,倒也不是怔别的,而是突然想起枯墓前的那窝红蚂蚁,现在恐怕是将扔给它们的苍蝇吃光了,不知现在是逃走了,还是又在原地建了穴?
所以,见田玉川哇一声大哭起来,一时半会儿恐怕止不住,便也没心思再理她了,于是,便撇下田玉川不管,急忙往枯墓方向走。
田玉川一见,又忙止住哭,慌张地背了背筐拿了挖铲跟了九叔就走。
九叔见了,就不由停住,很是纳闷地问: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怕,我怕他们还会回来!”田玉川答。
十三岁的九叔便停在那想了想,他当然也无法判定大眼他们是否还会回来。见田玉川跟上,也就没反对,二人就一起朝枯墓方向来。
枯墓附近当然也有好多好草。所以,那个下午,九叔在那里捉他的红蚂蚁、蝉壳、地龙或蝎虎。而田玉川呢,则在距九叔最近的地方割草,尽管她心里也害怕这片枯墓群,但她见九叔不怕,她也就不怕了。
当然,她并不清楚九叔心里也怕。
也就在这个下午,九叔知道了,他从大眼他们手中救下的这个女孩儿叫田玉川,比他大两岁,小庄人,有一个和大眼一样瞎着一只眼的哥哥,还有三个弟弟。三年前,自他爹被队里惊了的马车轧死后,她就再没上学,开始帮着寡母做家务。
当然,除了做家务,每天吃了早饭和午饭,她还要到地里割一背筐草背回家去喂猪和鸡。后来,她发现废砖窑这地方草多,也就每天又来这里割草了。
后来大眼告诉我,他们那天到小庄的废砖窖上转悠,本来是想看看这废砖窑的机房里还有没有可偷的电线,结果就发现了在水坑边割草的田玉川,瞬间也就起了歹心。
说罢,大眼还很感激地对我说:“那次还多亏了赵老板,不然,如果当时我真把田玉川那女子奸了,赵老板饶不了我还是小事,若让政府知道了,那可是非崩了我不可的!那还能活到现在!”
不过,在后来,这里面就没有大眼多少事了,就全部是九叔与田玉川之间的事了。
九叔说,自从清楚了田玉川的情况之后,他就突然觉得他与田玉川之间,就有了那么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们一下子就走得很近很近。
九叔说,田玉川也是。
所以,在后来,每天吃了早饭和午饭,田玉川都会来枯墓割草,待割满自己的背筐,又会多割出一些给九叔。而九叔呢,当然更会早早地来到这里捉他的红蚂蝼等小动物。
再后来,奶奶的病好了,秋天也过去了,他们又开始不约而同地在枯墓一带的树林里捡拾树叶,为家里过冬积攒柴草。
后来冬天过去,春天又来了之后,他们又是开始沿着我们大庄北面,也就是小庄南侧的那条公路拾类。而夏天和秋天呢,他们除了在枯墓附近割草,也顺带着捡拾些蛇皮、禅壳什么的,卖给供销社赚零花钱。
再再后来,他们长大了,都成了生产队的社员,可他们仍喜欢悄悄到枯墓那里去。当然,这时他们到了那里,就不单是为了割草捡拾蛇皮什么的,他们还会对彼此做一些搂抱亲吻什么的小动作。
九叔说,六年呀,直到她要为他瞎着一只眼的哥哥换亲,她要把身子给了他,九叔说他都没有要。
九叔说他不是不想要,是他曾经对了她发过誓,要等他哪天出息了,他要堂堂正正地把她娶过来,哪怕是从瘫子的手里堂堂正正抢过来。
九叔说,谁想到,她竟耐不住,会最终杀了瘫子!
九叔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已经快接近二000年的一个时候了,我记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没有醉,但一说完这些话,他就彻底大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