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潜在杀机 > 第十九章 师傅刘海
    1

    深夜。

    青年男子独自在黑暗的室内来回踱着。他好像异常地烦燥,当他再次踱到那幅黑白相片下,还是停下来,慢慢地抬起头,极虔诚地注视着那位老人。老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安祥,那样慈爱。当他的目光与老人的目光相遇,他闭上双眼,缓缓地低下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他却一直默默地立在那里,形似一樽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突然,电话骤响......

    他浑身一动,奔过去抓起听筒。

    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你好吗?尊敬的黑蝙蝠......”

    听了此话,他的脸上迅疾露出惊慌。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还跟我联系?”

    吵哑的声音:“你大点声,我的手机信号太弱,听不清......”

    他稍微提高了音调:“我已经帮过你,要是不帮你,你他妈的早在公安局的看守里啦!”

    嘶哑而又有些无助的声音:“多亏你那个电话了,谢谢救命之恩......”

    青年男子动气了:“那好,你马上离开清江,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从此,咱们彻底两清,井水不犯河水......”他说着就要撂电话。

    嘶哑的声音猛地凶恶起来:“两清?你与谁两清?你真够狠,为了钱,你谁都敢杀?瞒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青年男子的脸上青筋直跳:“你说的我不懂。你到底想怎样?”

    嘶哑的声音:“我也为了钱!十万,我再要十万!咱们就彻底两清,就是进去了,你的事也烂在我肚子里!”

    青年男子怒不可遏,发狠道:“上次那些钱,还不够你用?你别再威胁我?”

    嘶哑的声音:“你应该跟我心平气和地讲话,上次,上次那些早就没了,我老婆又成了残废,我走了也得给她点生活费吧......”嘶哑的声音停了一下,低声道,“你还是按着我的话办吧!我录下了我们的谈话,是不是放给你听听.......哈哈哈......把手机开着,听我电话吧......”

    青年男子最后听到是忙音。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把电话放下,身子软棉棉地陷进少发里。良久,他抓过桌上的酒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推开沙发,掀起地板砖,一把抓住那个红布包......

    黑沉沉的夜。

    2

    夏至一过就是伏天,到了北方一年四季气温最高的季节。在这个高温季节袁北方度日如年。

    从“出事”算起,已经一周的时间。一周以来,每天早晨他同机关民警一样,按时到局里报到。办公地点当然是局纪检办公室,有些抄抄写写的活,他就主动伸伸手,没有活,就打打水、扫扫地、跑跑腿。表面上他没有啥变化,可心里难受、憋得慌。有时啥事没有,他就倒杯茶水,拿张报纸坐在那里看。看半个上午,也没看明白一篇文章。他怎么能看得进去呢?原本很不错的案子,就是因为当时的疏忽,终酿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从心里讲,他对“刑讯逼供”这件事从感情上无法接受,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违法办案,说到底,就算有责任,也只能算作监护不力、领导不力而已。何谈刑讯逼供呢?除此之外,他更加犯愁的是自己“出事”,势必影响对孙富的抓捕,影响到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最叫他担心的是影响到“3.12”案件的侦破。从单位回到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子兵兵原来是个很爱说话的孩子,如今到了家一句话不讲,郁郁寡欢,他是在想刘月华,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觉得已欠下儿子一笔债,并且是难于弥补的债。

    今天是周末,他如往日一样,一上午闷在办公室里无事可做。拿了张报纸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进一个字。好容易挨到十一点钟,一阵猛烈的冷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把办公桌上的报纸吹到了地板上。袁北方这才注意到外面突然变天了。原本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的天空转瞬乌云翻滚狂风四起,远处还隐隐传来雷声,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下来。

    袁北方看了下手表,兵兵马上就要放学,自己反正也是无事可做,这样的天气,还是去接儿子吧。于是他连忙下楼,打了个出租车便来到第一小学。

    此时天空完全阴了下来,伴着狂风,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好在从局里出来时袁北方拿了一把雨伞,他打开雨伞,立在学校对面楼前的雨打下避雨。

    第一小学北百余米处,便是市政府的办公楼。就在此时,政府办公楼左侧的人行道上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似乎还有人发出紧张的呼救声……

    难道是聚众斗殴人被打伤了?出了交通事故?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情?

    袁北方心头一动,出于职业习惯,他顾不得多想,举着雨伞,小跑着奔过去。

    市政府办公楼左侧的人行路上果真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人,他的周围立着六七个好心的男女,有的人提议报警,有的人说要拨打120急救车,有的人认为应该联系这个人的家属,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做出决定……

    “大家让一下,让我来看看!”袁北方踏着地面上的雨水跑到近前时,心里猛地一沉,躺在积水的男人怎么如此的眼熟,尤其是他那身衣服,还有那斑白的短发……是他,是师傅刘海啊!

    “让开!”袁北方分开挡在前面的两个还在议论不休的女人,扔掉手里的雨伞,上前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刘海抱在怀里。雨还在下着,伴着阵阵雷声。雨水和闪电中,刘海比上次见到时又消瘦了一大圈儿,脸部惨白得如一张白纸,极度虚弱的样子。袁北方把他抱在怀里,感觉到刘海的脸部在发烧,心脏还在跳动,他只是突然昏厥了……

    袁北方忙去摁刘海的人中穴,很快,他哼了一声,慢慢地苏醒过来。

    “师傅!你这是咋的?”袁北方轻声问道,但刘海接着又疲惫地闭上眼。

    袁北方抱起刘海,感觉他的身体是那样的轻,那样的单薄。

    “出租车!”袁北方拦住一辆出租车,有人帮他开了后车门,他抱着刘海坐进去。“市人民医院!”

    二十分钟后,刘海的老伴,刘冲,梁大勇、小宋、冷云等人都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病房。

    刘海已经苏醒过来,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医生告诉家属,刘海的病情已到晚期,癌细胞已经遍布他的全身,他生命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病人的身体这个样子,怎么让他一人外出?”医院气呼呼道。

    “他总说在家里呆着闷得慌,就天天出去转悠……谁知道……”刘海的老伴哽咽起来。

    这时,刘冲从病房里出来,把一张纸和一张照片递给袁北方。

    于是袁北方心里猛地涌起一股热浪,眼睛禁不住湿润了。那张照片是半个月前刘海向自己要去的,那是从更夫老赵头尸体上发现的那枚纽扣的照片。他又把那张白纸展开―――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平面图,好像是几栋楼房的简易图……这张图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无从得知,但此时有一点他非常清楚,师傅刘海一直在暗中调查“3.12”案件,他是在走访照片上的那枚纽扣时突然病情加剧昏迷的!

    “3.12”案件,该死的“黑蝙蝠”!

    袁北方在市人民医院守候一整夜。次日早晨刘海的状态总算稳定下来,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到外面调查走访了。医生说他的病情极有可能进一步恶化,必须入院维持了。听了这话,在场的人几乎流下眼泪来。

    早晨刘海清醒过来,第一眼认出袁北方时,试图向他抬抬手,然而,他把手举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下。他无奈地苦笑一下,示意袁北方坐到他的床前。袁北方搬了把凳子坐过去,并轻轻地握住他那干柘的手。

    “我和北方单独坐一会儿……”刘海费力地让其他人离开病房。

    待众人都出去了,刘海望着袁北方,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一串浑浊的泪水。“北方,我早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我并不是怕死,就是有点死不甘心……”

    “师傅,你说吧,我听着……”袁北方想尽量给他些安慰。

    “我是普通的百姓,是个凡人,是凡人就有凡人的思想,你别笑话我……如果现在让我去死,我真的不甘心……”刘海确实很虚弱,说几句话费了很大的劲。“为啥不甘心?一是我的家庭,老伴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不好……还有不太争气的刘冲,老大不小了,如今连个正了巴经的职业都没有,念完警校当不成警察……我为她们担心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袁北方给他喝一小口水,他继续说下去。“二是‘3.12’案件没有破获,我的心里不服……我当了一辈子警察,可这活儿我没干够……我喜欢这活儿……‘3.12’案件是块硬骨头,我真想在我有生之日能亲自把它拿下来,把什么‘黑蝙蝠’抓住啊……”

    刘海说到这里停下来,闭上眼休息片刻,睁开眼时,两行泪水又一次滴落下来……

    “师傅……”袁北方平生第一次看见刘海落泪,他心里百感交集。“你不要太难过……你一定能够看到我们把‘3.12’案件破获的日子的!”

    刘海再次艰难地苦笑一下,继续说下去:“我刚才去走访那枚纽扣了,不知为何,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黑蝙蝠’离我们不远,他有固定职业,是个盗窃惯犯……而且有反侦查的经验,如果再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他挖出来……”

    “师傅,你不要太激动,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一点,领着我们一起干,保证能把‘3.12’破了!”袁北方心在流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病入膏肓的战友。

    …………

    3

    次日是周六,袁北方情绪压抑地从医院回到家。他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然后开始温水,给兵兵洗换下来的衣服。这时冷云来了。

    冷云穿着件白色长裙,手里拎着一个大西瓜。兵兵看见冷云才露出笑,雀跃着跑出来,拉着她的手阿姨长阿姨短地叫个不停。

    冷云昨晚也去了医院,知道袁北方此时的心情不好,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他。冷云看他要洗衣服,就说你放在那吧,一会儿我来洗。然后走进厨房把瓜切开,用盆儿端出来。瓜是新上市的,红灿灿的瓤儿、黑黑的籽儿,干甜爽口。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吃瓜。

    吃着吃着,袁北方抬头看冷云,恰好遇到她的目光,忙避开。犹豫了良久,他还是说话了。

    “真该谢谢你,这样照顾我们父子。”袁北方说。

    “唉,袁队啥时候学会客气了?”冷云顽皮道。

    “不是客气,”袁北方有些吞吞吐吐,“你......一个女孩儿家,总和我们......”

    听了这话,冷云攸地红了脸,明白了袁北方要说什么。

    “你们讨厌我?”她低了头。

    “那倒不是,”袁北方低下头,“冷云,我是怕人家对你说长道短.....再说了......”

    冷云:“我可不管人家说什么,反正我不怕就是了!”

    冷云说完蹲在洗衣盆前开始洗衣服,不再理他。

    袁北方原以为冷云是个娇生惯养的的小姐,却没想到她干起活来倒也麻利。她白晰的手臂在水里快速地揉搓着,阳光下的水盆里映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

    冷云见他不住地看自己,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说:“这样看我干嘛,都啥年代了,你这里太‘田园’了吧,还让人家用这种方法洗衣服。”

    衣服洗好了,冷云踮起脚、扬着手臂,一件一件地挂在院子中央的铁丝晾杆上,那些衣服在阳光下冒出丝丝的水气。

    当冷云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晾杆,她忽然看见大门外有一双眼睛正悄悄地瞅着她。冷云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窗下玩耍的兵兵大喊了声“妈妈!”,奔过去,一头扎进那女人的怀里哭起来。来人是刘月华。

    刘月华突然到来。

    刘月华看上去瘦了,脸上化了淡妆,却显出特有的成熟魅力。她牵着兵兵的手拘谨地进了院子。对着冷云:“你好,你叫冷云吧?”

    然后对袁北方,“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要走了,所以想看看儿子......也看看你。”

    冷云见状,连忙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