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瑶?你名字真好听。”
“我出生在十二月,漫天飞雪,所以就叫江雪瑶,咳……咳咳……”
“好了你先别说话了,先躺着。你都昏迷一天了,肯定饿坏了,你等着啊,我马上就给你煮面条儿吃。”
任长风立马把白天煎了药的陶罐子拿去锦兰溪边洗干净,顺便打了一罐子水回来,接着往罐子旁边儿的大碗里放了点儿面粉,又从那块破门板下边儿掏出来一个小竹筒,上边儿歪歪扭扭刻着一个“盐”字,往大碗里搁了点儿,再掺上水就开始和面。
江雪瑶慢慢儿转着脑袋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躺着的褥子。
褥子很破烂,却洗得很干净,躺着很舒服。
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蹲在地上和面的小孩儿身上。
这个叫任长风的小孩儿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扎着一根儿刚到后脑勺的小辫子,一身麻衣布裤,很朴素的打扮。
他的笑容还挺好看的。刚才他好像是在念金刚经?明明记得都不全,居然还装得有模有样的。
一想到这儿,江雪瑶偷偷抿嘴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地方?”
江雪瑶问道。她的声音很虚弱。
任长风一边使劲儿和面,一边说道:“这里叫清水镇,咱们在一个破庙里。”
“破庙?”江雪瑶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是出来找老爷爷的,暂时住在这里。过几天我就走了。”
“老爷爷?”江雪瑶又皱了皱眉头。
“对呀,老爷爷不见了,我要把他找回来。他对我可好了。”
面和好了,任长风接着生火烧水,然后去外面折了两根儿小树枝回来,拿起地上的一块锋利的石头削着上面的树皮。
江雪瑶沉默地看着他。似乎他身上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任长风一边削一边说:“我还会念经呢。我住在这儿天天都念经,感谢佛祖给我一个歇脚的地儿。我今天还给你念了一下午的经呢,希望你快点儿好起来。”
“是金刚经吗?”江雪瑶抿嘴看着他。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
“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儿,你根本就没记全,东一句西一句地瞎念,笑死我了,哈哈……哎哟……嘶……”
江雪瑶忍不住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你还是等好了再笑吧,哈哈。”
江雪瑶嘟着小嘴瞪着任长风。任长风压根儿不理她。
陶罐里水烧开了,任长风把揉好的面团揪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再慢慢儿拉长了丢进罐子里去,用削好的树枝搅拌着。
陶罐里慢慢儿飘出了香味儿,江雪瑶一天没吃东西,闻着这味儿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这些吃的是哪里来的?”她问。
“都是西施妈妈给我的,她人可好了。”说起包子西施,任长风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
“她是你的妈妈吗?”江雪瑶对这个称呼很疑惑。
“不是,西施妈妈是一个卖包子的阿姨,我每天中午都去她店里帮忙,她就给我吃的。她很喜欢我,就叫我儿子。她很漂亮,别人都叫她包子西施,我就叫她西施妈妈。”
“原来是这样,等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她。”
“好啊,西施妈妈可好了。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一会儿,面条儿煮好了,任长风把面盛到碗里,再把竹筒里的盐往里倒了点儿。
“你小心,我扶你起来。”
任长风小心翼翼地把江雪瑶扶起来靠着墙坐着,然后把面端到她面前。
“吃吧!”
“我动不了,一动就疼。”江雪瑶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我喂你。”
任长风夹起一根面条儿送到江雪瑶嘴边。江雪瑶看着面条儿忽然抿嘴一笑。
“你做的面条跟筷子一样粗。”
说完一口咬住,轻轻一吸,整根面条儿就全部吃到嘴里边了。
任长风强行解释道:“面条是粗粮,就是要粗一点。”
“真好吃!”
江雪瑶吃完一根又眼巴巴地看着任长风。
任长风又夹起一根送过去……
一碗面条儿吃完,江雪瑶脸色红润了不少。任长风把陶罐和碗拿去溪边儿洗干净,又打了点儿水回来,开始给江雪瑶煎药。
任长风摆弄着柴火。江雪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反正天快黑了。哎我跟你说,今天外边儿有火烧云,一大片天都被烧红了,锦兰溪里都红彤彤的,可好看了。”
江雪瑶望着佛像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你……你能不能……扶我出去看看火烧云……”
任长风为难地看着她:“可是你有伤啊,你不是一动就疼吗?”
“可是我想看。”江雪瑶嘟着小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任长风。
“那……那好吧……”
任长风往罐子下边儿多添了几根木头棒子,把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江雪瑶扶起来。
由于她腿上有伤,走不了路,任长风只能背着她。
江雪瑶搂着任长风的脖子,轻声说道:“你慢点走,我怕疼。”
“好。”
于是任长风背着江雪瑶,高抬腿,轻落脚,这辈子都没走得这么小心过。好在路不远,慢慢悠悠的一会儿就到了锦兰溪边儿。
芳草青青,红霞满天。溪水里倒映着天上的景儿,一边儿是火红的晚霞,一边儿已有弯弯的月牙。
“真好看。”江雪瑶轻轻说。
任长风看着这边的晚霞和那边的月牙,忽然想起了老爷爷曾经教他的几句诗,就轻轻念了出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这首诗写得真好,是你写的吗?”
“老爷爷教我的。”
“我们回去吧,你的火都快要熄灭了。”
“嗯。”
回到庙中,任长风重新把江雪瑶放到褥子上。
药煎好的时候,天儿已经黑尽了。
任长风把药倒进碗里,然后拿了几个包子出来搁在石头上。
“来,喝药吧。”
江雪瑶望着包子嘟着嘴:“你都不给我吃包子。”
“不是我不给你吃,你有内伤,不能吃肉。”任长风用勺儿把药送到江雪瑶嘴边,“快喝药,好了就能吃包子了。”
江雪瑶皱着眉头,很痛苦地喝完了药。
任长风把碗放下,包子也热得差不多了,拿起一个正要吃,忽然听江雪瑶说道:“好苦啊。”
任长风把眼睛眨巴眨巴,终于还是把包子递到了江雪瑶嘴边。
“只能吃一个,多的不能再吃了。”
江雪瑶赶忙把小脑瓜点了点,然后几口就把那包子吃完了,伸出小舌头舔舔嘴唇,眼巴巴地瞧着任长风。
任长风一狠心,背过身去不看江雪瑶,吭哧吭哧三两下就把包子全吃完了。
“哼!”江雪瑶赌气似的偏过头去,“我想睡觉了,扶我躺下。”
“哦,好嘞。”
任长风把小嘴巴砸吧砸吧,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过去扶着江雪瑶躺了下来,然后拽着被褥小心地往火堆这边儿挪了挪。
他自个儿就去另一边,靠着墙坐下,让江雪瑶躺在他和火堆中间。
忙活了一天,任长风靠着墙没一会儿,睡意就浓烈了起来。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江雪瑶。
“别闹,睡觉。”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坐过来点。”江雪瑶拉着任长风的衣角,哀求似的说道。
任长风砸吧砸吧嘴,眼睛也没睁,就往旁边儿挪了挪。
过了一会儿,又听江雪瑶说道:“我……我还是害怕。”
任长风无奈地睁开眼睛嚷道:“有啥好怕的?”
江雪瑶似乎有点儿着急了,说道:“你可以把我往旁边移一点,然后你睡空出来的地方。”
“遵命,姑奶奶。”
任长风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把江雪瑶往火堆旁挪了挪,然后他就躺在空出来的褥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任长风一躺下,江雪瑶就把他的手给抓住了。
“谢谢你。”她小声地说着,“以前我只要抓住妈妈的手,就不会害怕了。”
任长风闭着眼睛没吱声儿,实在太困了。
江雪瑶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自己小声地说着。
“我知道你想睡觉,可是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嗯……”任长风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更像是睡着了发出的声音。
“我和师兄们走散了,我们遇到了埋伏。那些人都好凶,他们想要杀我。”
江雪瑶轻声细语地说着。
“师兄们拼命保护着我,我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来,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没……没事儿,我保护你……”任长风砸吧着嘴,眼睛也没睁,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真的吗?谢谢你。”
“嗯……”
“等我好了,我就要去找师兄他们。”
“嗯……”
“可是我迷路了,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嗯……”
任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慢慢儿地,两个人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