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为云,覆手成雨。
刘半仙的手段,在叶昊看来,虽然比不得之前那老者之万一,但其变化之繁多,不可捉摸之处,已然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阴无忌已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心智高绝,手段玄妙,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叶昊仰望的人,此时却如一只蚂蚁一样,被刘半仙困得一动不能动。
六十年前如何,叶昊自然不可能知道,但对话的二人,却显然是心照不宣的。
“哈哈,想不到,我阴无忌竟然,还有如此的价值!值得你们培养了六十载!真是可悲可笑可怜啊!”
阴无忌笑泪交加,此时却不再理会外界,只是喃喃自语:“枉我自作聪明,却原来是作茧自缚!太平,是哥哥我错怪了你,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天幕上,星辰流转,各自成象,星垣列布,玄奥莫测。
中天之上,北斗轻旋,四方天宇,四象复生,吐出流光,缓缓接引着空中的四灵,任由四灵嘶吼却只能慢慢奔向各自的归宿……
除天枢外,其他六星,很快就将六个黑衣人,摄入天幕之中,使得六星光华更为灵动,运动更加和谐。
阴无忌缓缓上升,慢慢从悲悔之中,恢复了过来。
刘半仙轻叹一声,悠悠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自有慈悲之念。**友,亦不必难过,身入此阵,虽失去自由,却未必身殒,死中求活,不失一场福缘啊!”
阴无忌抬头望着,近在头顶的天枢星,平静回应:“此阵何名?”
“阵名【黄龙北斗四象破界阵】,乃上古所传,玄妙莫测,其中玄奥,贫道亦是未解,幸赖诸位宗主援手,方可勉强布成,当然**友自有一份功劳。”
“功劳个屁!妖道,只要老子不死,此仇定当加倍相赠!”
“呵呵,贫道颇为期待,正好诸多变化,尚不明白。**友走好,后会有期!”
天枢星光华大作,就要将阴无忌吸入!
就在这时,阴无忌哈哈大笑,这次不再与刘半仙搭话,而是向叶昊说道:“小子,看到老子要被灭了,是不是很开心?好好记住老子跟你说的话吧,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
“小子,再见到顾大,代老子给他传话,就说:哥哥对不起他,也许你才是对的!”
“小子,跟那老不死的说:老子拿命履行了对他的诺言,希望他不要食言而肥!”
阴无忌半个身子,已经被拉入了天枢星,好在在最后关头,他将身体调转,脑袋朝下,这才勉强说完了这些话!
望着阴无忌这副样子,叶昊心中竟然生起了几许同情,回想跟阴无忌相处的这些时辰,虽然一直在威胁打压自己,其实倒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自己明白了不少道理。
“他如果就此完蛋了,也就不能再对我实施什么阴谋了,之前的一切,倒也算是功过相抵吧!”
叶昊心中如是想,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是非难分,善恶难辨了。
究竟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
这个大坏人,于不知不觉中,竟然对自己“帮助”甚多。而那位被江家村公认为好人的刘半仙,却笑呵呵地就结束了,四个小伙伴的生命,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那笑意掩盖下的漠然!
如此对比,叶昊甚至有些,不忍这个大坏人,就此死去了!
“小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好孩子,嘿嘿!果然,还是那个老不死,比老子有眼光啊!别说话,老子拼了命,也只能说这几句了,以下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就在叶昊价值观失衡之时,脑中却响起了阴无忌的声音,不容他反应,轰的一声,竟然多了许多信息!
“……切记!切记!不可说与任何人!你要有心,就帮老子这个忙,如果无心,老子也无怨了!……”
天枢星光华大盛,阴无忌的脑袋也为星光吞没,给叶昊的传音,自然也就中断。
恰在此时,空中四灵,同时化入天幕四象!
整个天幕,光华灿烂,极尽美丽,如同吃了大补药,尽情地宣泄着能量!
如果说昨天夜里,天上的星辰是遥远而静谧的,那么,此时这方天幕上,群星璀璨,那星辰是躁动而狂暴的。
叶昊脑中一片混乱,阴无忌在最后时刻,通过特殊手段传给他大量信息,根本就不是他此时可以消化的,甚至是无法容纳的,让他陷入了一种混乱之极的危险境地!
凡人的神智本就孱弱,更何况叶昊还只是个孩子,岂能接受得了一位【灵气境】大成修士的八成记忆!
叶昊没有立刻死去,已然是万幸。
好在,天上还有刘半仙,自然不能让叶昊出问题。早在阴无忌向叶昊传音之时,刘半仙就已然有所察觉,这时一见叶昊的能量场紊乱,马上就出手相助。
一个闪身,就跳至叶昊身前,目中神光暴射,直入叶昊识海,只听一声惨叫,自叶昊脑海传出:
“啊!妖道,老子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
听这声音,赫然正是已然,被星光吞没的阴无忌。
“哼!竟敢在贫道面前,行此寄魂夺舍之事,简直是班门弄斧!到了此等境地,仍然冥顽不灵,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道将阴无忌的一道殊魂灭掉,神光审视之下,见叶昊除了识海受到震荡之外,再无其他问题,当下以强横的神识,抚平识海混乱,这才恨恨说道。
经此变化,叶昊刚刚升起的,对阴无忌的好感,又消失殆尽,对其目的如何,再难琢磨。
叶昊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到处都是阴谋手段,只要相信了就得中招!
心中升起了一种明悟,慢慢地紧守本心,再不为外界的纷繁所动。
顾不得深究,此时,终于轮到他了!
一路西行,十六个人,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是,他的命运跟其他人,会有何不同么?
叶昊不知道。
但是,他必须得面对。
于是,他平静地睁开双眼,眸子平静如水,漆黑如夜,深邃似海,倒映出对面老道,慈祥的笑容,还有那对碧绿的方瞳。
一老一小,就这样对视着,一个微笑着,一个沉静如山。
“呵呵,孩子,贫道知你所想。在你看来,谈笑间,贫道破灭了你的世界,葬送了一个个活人,简直是十恶难郝。可是,老道却还如此平静,没有一丝一毫愧疚。贫道说的,可对?”
最终,还是老道打破了沉默,出言和蔼。
叶昊还是没有说话,他已经不愿意再相信别人,任凭眼前老道说出花来,他觉得也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在等待……
“罢了,跟你说这些,你现在也还不懂。多少年了,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天地间总该有个了结了。正如你所料,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而你,也没得选择。”
刘半仙满脸落寞,明明是对叶昊说话,可在叶昊看来,竟似他自己的感叹。
“大势之下,没有人还有选择。不止是他们,也不止是你,包括贫道,又何尝不是如此!贫道对你,并无什么恶意,而且送给你的,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叶昊始终保持着无喜无悲,不管刘半仙说得如何情真意切,他只当是刘半仙自己的自欺欺人。
最后,叶昊开口了,却并不回应刘半仙的话,也不再按别人的思路说话:
“他们还能活么?”
刘半仙一怔,没想到叶昊会不按常理出牌,当然他反应极快:“呵呵,你终于还是开口了。这就对了。贫道都说了,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能活么?”叶昊再次打断,一字一顿,不加感情。
刘半仙眉头一挑,尔后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他们此时,也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着。至于以后,究竟如何,贫道也是不知……”
叶昊心中一松,这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至少还有希望,虽然他不敢保证刘半仙的话,有几分真实。
“好。开始吧。”
刘半仙又是一愣,对眼前的这个孩子,以他丰厚的阅历,都有点适应不过来,有点看不明白了。
只是,想到老村长,他又释然了。
刘半仙深深地看着叶昊,只是那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比之龙潭更不可测,这让老道深深震撼,同时也让他暗暗点头,对计划的实施更多了几分把握。
“好,不愧是天命之人。你都看到了,这里的空间,是贫道刚刚制造,其中有诸多神奇,这叫是阵法。而这阵法,名叫【黄龙北斗四象破界阵】,现在北斗、四象已然齐备,只差了‘黄龙’一样,便算是完成。”
刘半仙讲得极慢,生怕叶昊听不明白,只是对面的小男孩,却仍然没有半点表情,这让他深感无奈。
凡人不开口,神仙没办法。
“我要化成黄龙么?”
听叶昊如此问,刘半仙明白他听懂了,正要开口,就听得天幕之外,一声重重的咳嗽传来: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