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十分热切地和殿里的灵侍仙子们打听东皇山情况。东皇山的仙子灵侍们都有一条不明说的仙规守则,专门为了他们性情无常的灵帝而设。简言之,就是碰见凤栖梧能躲则躲,躲不过就完蛋。珍爱生命,远离灵帝。
所以,对于能够天天和灵帝打交道的青芒,仙子们一般都是很同情,看她的眼光都是异常温柔和蔼的,在他们看来,青芒处处都能撞雷区且能活到今日,不能不说是东皇山一大奇迹。
当然,这奇迹指不定哪天就破灭了。所以,一看到青芒又不懂的地方,他们便是热心指点,在仙子们几日不辞辛劳的科普之下,青芒终于大体了解了东皇山的的几大要塞之处,说白了就是凤栖梧最爱去的那几处地方。
比如有他平常处理战事情报批阅奏折的长灵殿,用于度假的神秘的一水之地,平日里游玩赏花的灵岳谷,池水乌黑但养颜极佳的墨池,悠悠飘雪的天水温泉这东皇山本就是浮于东海之上,岛体由上古神木交错相撑,四面环水,依偎群山,已是景色极佳,却添了这众多别致之景,不得不说造物者过分眷顾仙界。
青芒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正因为如此,才养得这凤栖梧这般肆意放纵。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是一种资本。
了解了这些之后,青芒愈发对凤栖梧生出好奇来,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神,干嘛非要和她一个小仙过不去?他不是向来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么,怎么反而会对她有目的?
困扰却多便越是疑惑,她不由自主地偷偷观察起凤栖梧来,他正一丝不苟地看着手中古朴的木简,随视线的转移,墨色的眸子中流转着专注而纯粹的光,长长的银发擦脸而过,落在精致的紫绀色长袍上,调皮地藏在褶皱中,单纯而自然。
简直和之前的凤栖梧判若两人,她一皱眉头,感觉一个人能同时具备两种反差极致的性格,真是矛盾又冲突,可却极其和谐地融合在了凤栖梧身上,真是奇迹。
“磨墨。”
“哦。”青芒忙动手打磨墨锭,最近烦心事太多,她不免有些提心吊胆劳心劳神,眼下四周万籁俱静,一时之间两眼一耷拉,脑袋有些迷糊。
凤栖梧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木简,渐渐泛上一股乏意,他托起下巴想了想,最近灵岳谷的百花似是开了,便开口吩咐外殿道,“摆驾灵岳谷。”
一直在殿外恭候的的常德应了一声,慌忙嘱咐手下几声,便急匆匆迈进大殿恭迎灵帝。
凤栖梧一抬头,顿时有些匪夷所思,青芒竟然睡着了。
看她睡得一脸安稳的样子,长长的睫毛随着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在白皙的脸上抖下两片淡淡的阴影,好像一个粉嘟嘟的瓷娃娃。
正欲发落之时,看着面前熟睡的脸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径自离去。
睡梦中的人全然不知这发生的一切,睡得很是香甜。等她醒来时,殿里早已不见了人影。
青芒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发现殿里早已空无一人,她走出外殿,一个仙子慌慌张张跑到她跟前,“青芒。”平日里温和美丽的仙子眼下有点着急,说话都是急匆匆的样子。
“灵帝传话,若是半个时辰内你赶不到灵岳谷,便去天牢住一月。”迎着太阳明亮的光芒,仙女急冲冲的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霎时把青芒惊得五雷轰顶。
半个时辰?!灵岳谷在哪儿?青芒顿时懵了,反应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她赶紧问路,等她气喘吁吁爬到灵岳谷时,太阳已近西斜,温和融融的余晖洒落在远方起起伏伏的山顶上,多上一层黄晕,四周蔓延开来,聚在灵岳谷地,从她所在的高地看来,像是一个斑斓收拢的天然口袋,璀璨流光、熠熠生辉。
她皱着眉头,要入灵岳谷的腹地还得再下坡,这一路她跌跌撞撞不知翻了多少座山丘才找到的入口,居然还要再对等爬下去!
她两眼一抹黑,但又翻翻白眼,重新抖擞精神,拄着那朽木一样的腿,抓着茂盛的草木,半滚半爬地沿着山脉蜿蜒而下,山上荆棘遍布,不知不觉中划开了几道口子,手也勒得胀红。
终于到了山脚,她看看火烧肆虐一片通红的天际,估摸了一下时间,心想凤栖梧日理万机地应该不会特意关注到她,半时辰他或许也就是随口一说,自己还不如找个靠近他的地方躲起来,既能避避风险,又能以防看见她一番刁难。等到凤栖梧抽空问起的时候,她就说是早到的,早就候着了。
当然,撒谎这种事情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搪塞过去,毕竟自己磨墨磨睡着了,实在不太光彩。
她鬼鬼祟祟地跟在碰巧的经过的侍者队列后面,打算到达之后再偷偷潜到凤栖梧附近观察。随侍者们恭恭敬敬地穿过质朴自然的木漆耳门,长长幽静的的走廊中,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恬香。
行至长廊尽头,猛地扑来一阵风,吹迷了眼睛。待惶惶睁眼之时,宛若天际乍裂的缝隙,“哧啦”撕碎一角,刺入眼中的是满世界明晃晃耀眼的白。
一簇,一簇簇,落满白梅的花谷中,万飐白雪在枝桠上“啪啪”怒放,清冽如溪,白润如玉。
风过,霎时霰雪纷飞,漫漫无垠。
白梅旁点缀着时未绽全的珍珠梅,粒粒滚如珍珠,颗颗白皙比目,凭风吹浮在空中,洒下阵阵豆雨。
花谢花飞,承宇堪怜,我曲起食指轻触飘至眼前的梅苞,“啪哒”一声脆响,花苞莞尔咧开,又随风散去。
落去,浮起,风在低语,摩挲着发丝,伴着花瓣在耳畔痒痒呢喃。附着白羽的轻柔,凝着草木的清香,划过净水的的无痕,在游云徘徊的湛蓝天幕下刻下浅浅的梦,转瞬即逝,如梦似幻。
她任风牵着心,淡淡游走,无边无际,浮生一梦,此刻但求一醉。
好美,美得有些虚妄。
“还不快来。”
她在惊诧中抬头,霍然撞上一个淡淡的笑容,摄了心魄般跌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