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是说”尚风夷并没有忘记听到这个故事时的惊讶,当时的他总是处处与女萝作对,对她的偏见大于疑惑,可当她蒙着面纱和他讲述这么一段故事后,他突然开始理解她的苦衷,很多时候,并非是她太过冷血,而是不得不冷血,因为仁慈便意味着秩序的松动,而这一时的仁慈会因此衍生出更多的错误。
现有的秩序或许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身为一个小小的阴司长,她只能奉公执法,毕竟,一切都不容她做决断。她做阴司长已经做了几百年,这一点,是深暗不疑的。
尚风夷没想到眼下女萝居然会再提起这件事,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看样子女萝一直对此事无法忘怀,始终介意着,不然也不会惦记这么多年,当初的一念仁心,连累了整个慎刑司,对于当时初到任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毁灭性打击。
女萝有些乏累的抬起头,神色有些哀伤,但还是很平静,看得出其中的惋惜,她话说的很清晰,“没错,就是他,恶灵潜逃至凡间,创立了罗生堂。”她说着声音很是惨淡,用右手扶着额头,不住地摇头,“他一手创办了罗生堂这个杀手组织,他一个人的死与生,毁与灭,却牵连了这么多人,直至今日,没想到居然还存在着。是我低估了凡人的意念,还是不懂他们的仇恨?”
“不,或许只是我们不了解人而已。神,鬼,仙,魔,都不会是人,所以都不会完全懂他们,在神族统治人间的过程中,这样的错误难以避免。”尚风夷安慰她道。
“那就让人类自己管自己,干嘛要让神魔介入呢?”女萝反问。
“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却有着毁灭世界的贪欲,如果让他们自己治理,人间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很多错误与抉择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你也完全不用自责了。”尚风夷对她温和一笑,很少有的样子,却让她如沐春风,感到一种少有的温暖与平和。
“但就像你所说的,我们既然不了解人,又干嘛要妄图猜测他们的未来?所以说,他们的将来会是怎样,是否该由神族统治,一切都是未知数吧。”谈话间女萝已经恢复过来,很多事情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左右的,所以又何必哀伤呢。
尚风夷见她神色稳定下来,于是接着道,“唐门暗器记载过,这种暗器叫做无影针,杀人于无形间,若是突然出招,气刃融于空气中根本无法发觉。所以也难怪我们那天晚上都没有注意到,再加上那个杀手又是个高高手,所以没看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上面还说什么了?”女萝问。
“无影针的制造过程极其繁琐,本身要锻造成轻如无物的体态已是十分困难,所以要在铸铜时掺入水银保持造型不僵,还要再铸造到七十度时融入具有毁尸灭迹功能的软骨粉,也就是说一根无影针在铸造好时便已经是身带剧毒了,所以使用的人也是必须小心谨慎,一不小心触碰到会被其反噬,所以唐门的暗器师傅为了避免伤及自身,打造时特意在针头添了细微的西域玄铁,这样发力时也好拿捏。”尚风夷道。
“所以你是发现了玄铁?可玄铁并不一定是要炼造无影针啊,说不定西厂是有别的用处呢。”女萝听到此处,不禁对他的推理有些怀疑。
“不是一般的玄铁,这种玄铁产自西域,不同于中原的玄铁一般厚重,而是密度轻盈,丝毫不会增加重量,又极易折断,所以搬运过程异常小心,要层层密封才可以。若是普通的玄铁用途或许会很广泛,但西域玄铁易折易碎,一般是不可能有其他用处的。所以西厂这么大费周章,肯定是有目的啊。”尚风夷得意道。
“原来是这样。”女萝沉思一会,果决道,“果然还是和萧眠脱不了干系,这个人,一定有鬼。我迟早要查清楚,不然等出事就晚了,要让离妹多提防着他。”
“有一点,人间的事情我们是插手不得的,除非有明确的证据,不然恐怕会引起仙界与地府的事端,眼下是多事之秋,总得小心点。”尚风夷提醒道。
“是,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总这么缩头缩脑了。”女萝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抖擞精神,“今晚上慈宁宫老太后最后一次宫宴,我们去看看吧,估计应该很热闹。”
“你是去找热闹还是去找线索的?”尚风夷笑笑她,又眉眼弯弯地笑嘻嘻回道,“好,我陪你一块去。”
远远隔着万重宫阙,便也望见如雾般的黑夜中慈宁宫那斑斓夺目的灯火,越靠近一步,便越是锣鼓喧天声势喧哗,女萝看着这热闹的不可开交的阵仗,不由得啧啧感叹,“离妹,你家这老太后精神不错嘛,这戏班子都唱了多少天了也不见她累,反而还听得津津有味啊。”
唐离尴尬笑笑,“黄奶奶身体很好。”
尚风夷和女萝用易容术变好装跟随在唐离后面,身后还有几个尾随的侍女。唐离一路低调地走至主殿,看到榻上听得津津有味的皇太后,十分恭谨地行了个礼,“茯苓祝皇奶奶身体安康。”
“哦,茯苓也来了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听说你这个丫头这些天又病了,身子好些了没啊?”老太后眼角眯开一条缝隙,目光一闪,随即从唐离身上发散开来。
“回皇奶奶,一切都好,无需皇奶奶挂念。”唐离莞尔一笑。
“嗯,那就好。孙儿你随意逛逛吧,你皇姐还没来呢,小五小八倒是来了,你去后院找他们叙叙旧吧,他们也有些天没见你了。”说罢,又是老态龙钟地眯起眼来。
“是。”唐离行礼离开,退出主殿后扫视了下四周,眼下人还未到齐,他们来的是早了些,宫中的亲眷懒洋洋地四处闲逛着,对这慈宁宫的景色并不十分在意,美虽美可看了那么多遍还是乏了些,倒是宫外那些高官命妇,拖家带口难得入一次宫,又适逢偶遇皇亲国戚的好机会,于是便早早到齐,见一个王侯世子便行李作揖,十足的恭敬妥帖。